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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希听出几分幽怨的意味来,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和美昕还没有和好?”
提起这个名字,薄慕年就恨得牙痒痒,就没见过比这女人更能过河拆桥的人,当着小周周的面,一口一个老公的喊他,一转过身,背着小周周的时候,她就原形毕露。
“你别提她,提她就牙痒。”薄慕年冷冷道,也不管现在面前的男人已经升级成他的舅子了,对韩美昕怨气更重。
沈存希失笑,他看着前面的路况,雪下得大了,飘落在挡风玻璃上,然后迅速融化,变成小雨滴,被雨刷无情的刷落,他道:“我们身边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没前科还被折磨得掉了一层皮,你这不掉两层皮怎么对得起观众?”
薄慕年转头看他,黑眸里染着绵长的嘲讽,“小四,当年我就说过,宋依诺不适合你,你偏不信邪。”
“什么是适合?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看见她,就觉得这女人顺眼,看着舒服,想和她过一辈子,这就足够了。”沈存希道。
薄慕年冷笑一声,却无法反驳,他说得对,当初那么多女人,他独独选了韩美昕,不就是因为对了眼?“你后悔过吗?”
“后悔啊,怎么不后悔?”沈存希那样子就好像肠子都要悔青了,他道:“我后悔我没有多爱她一点,否则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七年。”
薄慕年蹙紧眉头,他还算幸运的,至少这七年,他想看见她时,还能看见,“小四,你给我支个招,要怎么才能拿下你那矫情的妹妹?”
沈存希看了他一眼,要说矫情,老大也是够矫情的,明明心里爱得要死,偏偏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想了想,道出一个真理,“舍得下脸。”
“……”薄慕年直接无视,要让他学他那样低声下去,他还真做不到。
沈存希瞧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心知他未必会听自己的,他叹息一声,“你不愿意听我的,我也没办法,那你就等着小六继续矫情下去,她应该比依诺更会折腾人。”
说话间,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
前面的路越来越熟悉,薄慕年看着路边一晃而过的景物,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蹭饭。”沈存希在前面的路口右转,开进了金域蓝湾,将车停在车位上,他气定神闲道:“给你一个舍得下脸的机会,别说我这个舅子没有罩你。”
薄慕年:“……”
下了车,两人往单元楼下走去,雪花飘落下来,他们呼出一团白雾,沈存希道:“连默准备收购沈氏集团的股票,他已经和刘董谈好了,以比市价高七个点的市值收购。”
“高七个点?他是疯了吧?”薄慕年不屑的冷嗤道,连家因为有一个不懂经商的人经营管理,才会迅速被沈存希收购,现在他还是不吸取教训,太急功近利了。
“他大概知道依诺已经恢复记忆,拼命想要将我搞垮,如果不出意外,其他股东也会陆续抛售手里的股份。”沈存希道。
“他想一口吞下去,也需要点本事,你行不行?不行就说一声。”薄慕年在雪地里安然徐行,慢慢往前走去。
“我派人调查过时影科技背后的势力,是美国某财阀,据说是以走私与贩卖军用器械发家的,是一个很神秘的家族,比南宫家族更为隐秘。他们要通过连默的手收购沈氏,只怕是要利用沈氏做不法的勾当,这件事我和老三说过了,要真的被他们收购,老三在桐城的位置只怕也坐不稳。”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单元楼下,薄慕年有门卡,刷了门卡进去。
薄慕年现在提到郭玉也是头疼,他和韩美昕最近一次吵架,还是因为郭玉,“他坐不稳才好,早点滚出桐城,最好调回中央,一辈子别来桐城。”
沈存希心里暗笑,瞧他一副与郭玉苦大仇深的模样,他道:“真这么恨他?”
“恨?”薄慕年挑了挑眉,他们朋友一场,倒不是真恨他,而是他老在他和韩美昕面前打转,让他看着就眼烦。
“其实你和小六的事,真怨不到他身上去,小六要是想和老三在一起,你有逆天的本事也阻止不了。”沈存希提醒他,他迁怒太明显了。
“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薄慕年不满地瞪他。
沈存希觉得好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叫他站队,“我帮理不帮亲。”
薄慕年哼了一声,心里暗想,油头粉面的家伙,谁也不得罪。电梯上行,停在了所在楼层,薄慕年率先走出去,想到那个女人,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
站在门外,他伸手摁了门铃,门很快打开了,贺雪生站在门前,看见薄慕年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身后,搜寻沈存希的影子。
不是说了要过来么?
直到看到沈存希,她才松了口气,将门打开,“进来吧,外面很冷吧?”
薄慕年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直接走了进去。在玄关处换了鞋子,他步进客厅。客厅里,小周周与沈晏白各据沙发一角的看电视,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小周周转过头来,看见他时,她眼里多了几分光彩,随即又黯淡下去。
薄慕年见状,知道她不是对外界完全无法感知的,她也会表达开心与失望,他大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软了声音,问道:“小周周今天乖吗?有没有惹妈妈生气?”
小周周盯着他,半晌摇了摇头,还是不肯说话。
薄慕年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只有面对女儿时,他心中才有几分柔情,他柔声道:“不可以摇头,要说话,来,跟着爸爸念,我今天很乖,没有惹妈妈生气。”
小周周只是盯着他,没有开口说话。
沈晏白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嘲笑小周周,“喂,你才一岁啊,还要让人教你说话,羞不羞?”
贺雪生和沈存希走进来,听到沈晏白嘲笑小周周,她连忙走过去,捂住沈晏白的嘴巴,尴尬道:“小白,不许瞎说,小周周只是生病了。”
沈晏白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
再看小周周,已经气得小脸通红,头一扭看向别处,情绪反应极大。薄慕年倒是没把孩子的话放进心里,他温声道:“小周周不着急,等你会说话了,你就反击回去,爸爸站在你这边。”
明显护短的教育方式,让贺雪生与沈存希十分无语。
韩美昕端着碗出来,听到薄慕年的声音,她不悦的皱眉,“你别乱教,把孩子教坏了。”
薄慕年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几分不屑,“小周周是我的公主,谁都不许欺负她!”
韩美昕将碗摆在桌上,然后把洗好的菜都端出来,准备煮火锅。本来她是要去外面请客的,一来觉得不卫生,二来小周周生病后,怕生得很。
所以她只能在家里煮。
本来没计划薄慕年的,她只拿了五套碗筷,摆开后,她道:“糟糕,家里的碗不够了,薄慕年,只能委屈你饿肚子了。”
“……”薄慕年抬头望着韩美昕,一眼就拆穿了她拙劣的演技,他抱着小周周站起来,见招拆招,“没关系,我和你用一个。”
韩美昕没想到他会这样,她现在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她抿紧唇,道:“你不是有洁癖吗?不好用一个吧!”
“你的口水我都吃过了,何况是同用一个碗?”薄慕年一脸的我不嫌弃的样子,韩美昕在心里暗骂他没脸没皮。
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要再去厨房里拿碗出来,那就是赤果果的打脸。虽然今天在场的都是最亲近的人,丢脸就丢脸,但是又怕小周周看出她故意不给薄慕年饭吃,她只得忍了。
沈存希与贺雪生相视一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锅里青烟滚滚,韩美昕往锅里放菜,然后招呼他们坐下,两个一家三口各坐一边,坐下后,小周周见薄慕年没有碗,就把自己的碗捧到爸爸面前,殷切地望着他。
薄慕年心里淌过一股暖流,果然女儿是他上辈子的情人,真贴心,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将碗放回她面前,低声道:“爸爸和妈妈用一个碗,小周周多吃点。”
韩美昕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望着薄慕年,后者黑眸里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他倾身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俩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更喜欢你说连筷子都没有多的。”
韩美昕咬紧牙关,她现在总算明白,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罐辣酱出来,辣酱是韩妈妈亲手做的,上次他们过来给她带了两罐,她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现在。
今天的火锅底料是骨头汤,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口味,她没有放辣酱,这会儿为了整薄慕年,她直接舀了两大勺放进碗里,末了还挑衅地看向薄慕年。
薄慕年看着她碗里红红的辣酱就开始流冷汗,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吃辣。韩美昕清楚这一点,才会故意放那么多帝辣酱。
他咬了咬牙,不想让她得逞,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碗里,沾了点辣酱吃进去,顿时辣得嘴里都在冒火一样。
触到韩美昕脸上的得意,他硬生生忍着不吸冷气,只是太辣了,整个味蕾都跟着火了一样,他端起旁边的饮料,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沈存希与贺雪生都看出来韩美昕在整薄慕年,两人面面相觑,这两人就像冤家一样,不知道这七年是怎么相处下去的。
韩美昕看见薄慕年狼狈的使劲灌水,她心里就暗爽,让他占她便宜,她可没那么好欺负。这边刀光剑影,那边一家人却其乐融融。
贺雪生拿漏勺舀了鹌鹑蛋,放进沈晏白碗里,又舀了一勺,放进沈存希碗里,最后才是自己的。小周周羡慕地看着沈晏白,回头看着身边貌合神离的父母,她完全没了味口,放下筷子默默的滑下椅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周周虽然不肯开口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她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知,她看得出来,爸爸妈妈是因为她生病了,才勉强在一起的。有一天晚上她起来,还听见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吵架。
她不要爸爸妈妈吵架,她想要他们也像沈晏白的爸爸妈妈一样相亲相爱,那样她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孩子。
小周周突然下桌,其他人都愣住,韩美昕瞪了薄慕年一眼,连忙起身跟过去,“小周周,怎么了,想去卫生间吗?”
小周周不理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了鞋子,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捂住。韩美昕坐在床边,拉了拉被子,小周周没反应,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小周周,你别这样,是不是妈妈做错了什么?如果妈妈做错了什么,你告诉妈妈,妈妈改正,你别闷在心里。”韩美昕最近为了小周周已经心力交瘁,她不止一万次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她不该拖的,六年前,若她坚持离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知道,她和薄慕年之间,有一道无法翻过去的坎,那道坎一直盘桓在他们中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中,每每碰触,就疼得鲜血直流。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没有愿意妥协,因此他们现在才会变成这样,进不得,退不得。
小周周还是不理,韩美昕耐性耗尽,她刚要伸手去硬拽被子,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握在她手腕上,就像要将那一处的皮肤烧焦,她轻颤了一下,抬头跌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她的心颤抖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缩回去,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出去吃饭吧,我在这里陪着她。”
韩美昕抿了抿唇,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周周,依着她从前的爆脾气,真的想揍人。她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餐厅里,贺雪生望着去而复返的韩美昕,担忧的问道:“美昕,小周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又使性子了,别管她,吃饭吧。”韩美昕拿起筷子夹菜,不知道是辣酱太辣了,还是心里难受,她眼眶逐渐湿润,她搁下筷子,低声道:“依诺,四哥,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她起身回房。
贺雪生与沈存希相视一眼,沈晏白道:“他们怎么了?都不吃吗?那我可以多吃点,花生,给我夹火腿肠,我最喜欢吃火腿肠了。”
贺雪生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吃货,今晚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了,她无奈的摇头,拿漏勺给他舀火腿肠。
也不知道薄慕年和小周周说了什么,不一会儿父女俩出来了,薄慕年盯着韩美昕的位置,他蹙了蹙眉头,将小周周放在座位上,他道:“小周周自己吃,我去叫你妈出来。”
小周周看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主卧室,她转过头来,默默的吃起来。
房间里,韩美昕坐在床边,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来,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去,看见薄慕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狼狈的转过头去,躲开他探询的视线。
薄慕年在门口站了几秒钟,他才抬起步伐走进去,伸手关上门。
听到落锁声,韩美昕猛地转过头去,薄慕年已经朝她走来,他在她身边坐下,看见她眼睫上挂着泪,他的心隐隐作痛。
当初沈存希放开宋依诺的手,给了他一个教训,如果是自己想要的女人,那就死都别放手。这些年来,哪怕他们之间互相折磨,他也坚定的不肯放手。
他怕,自己一放手,她就会变成别人的,或者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这七年,他们名存实亡,很多次,他想过要放手,最终还是没有,他不能失去她,她已经长在他的生命里,长在他的骨头缝里,失去她,等于让他剥皮抽筋。
可是,如果他们在一起,只剩下痛苦与折磨了呢?他是否还能一意孤行下去?
韩美昕睫毛颤动得厉害,眼泪一颗颗滚下去,她强忍着声音不颤抖,道:“你出去吃饭吧,我们是主人,都不在,他们会感到不自在。”
薄慕年沉默着,他双手搁在腿上,没有像以往一样,逮着机会就耍无赖,“美昕,你要离婚的决心还是那样坚定吗?”
韩美昕一愣,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她抬头望着他,失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要离婚的决心还是那么坚定吗?”薄慕年望着她红红的眼眶,再次问道。
韩美昕咬紧下唇,唇瓣失了血色她都不自知,“如果是呢,你会答应离婚吗?”
“好,我们离婚!”薄慕年静静地望着她,他心里清楚,那件事发生后,她有多排斥自己,他一直以为,紧攥着不放手,他们就会回到从前,如今才发现,不行了。
也许他对她最好的疼爱,就是把手放开,给她自由。
韩美昕愣住,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会答应离婚,“你说真的?”
“君子一言。”薄慕年盯着她,期望在她脸上看到失落或者不舍,然而他失望了,她脸上除了难以置信,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蹿起一股郁气,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可他不想在她面前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他冷冷道:“我知道你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韩美昕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她垮下双肩,“什么条件?”
“小周周不肯开口说话,我们现在离婚,对她的打击会更大,我希望这段时间你配合我,等小周周肯说话了,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到时候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薄慕年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最后八个字,她果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