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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侍卫自然晓得,这个情面是留给谁的。正因为知道,才更心疼。
主子一生征战沙场,骨子里冷情冷血,是个最不易动情的人。他知道这样的人,一旦动情,便是不可收拾。
可他动情的这个人,注定是不能与他走到一起的人。余生的路得有多艰难多孤寂,陈侍卫不敢替他想。
褚移打量一眼站着未动的陈侍卫,“怎么?”
陈侍卫慌乱地收回飘得不知方向的思绪,往客室走,边走边摇头:“没,没什么。”
褚移还刀入鞘,负手走入雨中。
今日这个结果,其实他也没料到。这个结果之下,最伤的却不是受害人容安,亦不是伤情的他。王上墨琚,他费尽一腔心力才追到手的女人,就这样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此生再也想不起他对她的那些好,他为她受的那些伤,以及他对她那样刻进骨血里爱。
墨琚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大约是在滴血的吧。
心在滴血的墨琚正陪容安在她过去的闺房里打转转。
容安虽不晓得褚移会怎样处置衡五子,但也晓得他不会善罢甘休。隔了重重庭宇,听见来自衡五子的那一声惨叫依然清晰,容安眉心蹙了蹙,倒也没有说什么。
雨渐成势,淅淅沥沥,不成调子。
下雨的缘故,房中光线不佳,幽幽暗暗,衬得容安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显苍白,青霜一般。
房中摆设简单,打扫得亦算干净,除了书籍,杂物极少。的确是容安一贯喜欢的风格。
转了一圈,目光停在桌上的一个木匣子上。墨琚亦看见木匣,顺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放的是几张面具,共一沓书信。墨琚摆弄了几下面具,眉眼间的情绪如一笔水墨画,淡得瞧不出颜色。
容安的目光落在书信上,信封上的字迹铁画银钩,气势磅礴,她不认识。可大约也能想得到,这是褚移的笔迹。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有气势的笔锋。
“不打开看看吗?”墨琚轻声问。将那一沓书信拿了出来。
容安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神色飘忽,“我已经不是容安,看她的书信,不合适。”
墨琚背倚桌子,低眉瞧着容安出神,好半天,才道:“是因为害怕吗?那些书信,明明是你的,却永远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了。”
容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墨琚的声音愈低:“容安,就算再也记不起以前了,也没关系……”
容安打断他:“我从没想过要记起以前的事。就当那几年黎桑死了。活着的,是一个叫容安的女子。和我其实没关系。”
稠密的雨丝打在窗外的芭蕉上,淹没了容安低低的语声。墨琚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劝慰她,见桌案旁放了一架瑶琴,便坐过去,手拂过琴弦,拨起一首曲子。
曲子容安很熟悉,是墨国的小调《梨花落》,只是少了些哀婉忧伤,多了些清丽淡远。
容安怔了一怔。这曲子还能这样弹。
这样弹很好。她也不喜欢过于伤的曲调。
清淡的曲声里,墨琚道:“容安,如果时间倒能回到五年前,你会怎样做?”
这个问题,容安仔细想了想。
她想了很久,曲子快要弹完的时候才道:“我会穿上战袍,到战场上与褚移、与你们墨国的士兵血战到底,哪怕最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过纠结。”
墨琚停了手,琴声戛然而止,他回过身来瞧着容安,道:“这个问题,我以前也问过你。你那时的答案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容安,你害怕记起以前,不过是害怕你以前可能做过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可是你看,不管你有没有失忆,心却没有变过。你一直是那个你。”
容安没有说话。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明白是一回事,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种事需要有一个契机,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勉强不得。
瞧着墨琚,道:“今天怕是走不了了吧?雨下得大了。”
墨琚道:“难得半日清闲,回不去也好。索性就在这里住一晚。”
容安难得赞赏他:“褚移的府邸倒是清静。我很喜欢。”
“你没住到这个府上来的时候,这里却是建晖城最热闹的地方。褚移是武痴,以前来他府上找他切磋武艺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用一句门庭若市形容不为过。后来你来了,褚移就拒绝了所有江湖人生的拜访,驱走了所有门客,甚至将府上的下人也都辞退,只留了几个老忠奴。”
容安有一丝恍惚。
“褚移倒是为我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