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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银色保险箱,保护层上铺着柔软厚实的黑丝绒,其上静静躺着一面铜牌饰。
任何一个对三代考古稍有了解的人,都能轻易指出这面铜牌的非同寻常来——那是与二里头嵌绿松石龙形牌饰一模一样的宝物,除了体型更小之外,无论是青铜纹路还是镶嵌的宝石都没有丝毫区别。
绿松石在青铜表面沿着神秘纹路有秩序地铺排开来,闪烁着幽幽光泽,似是在无言诉说它亲眼所见的、一个民族数千年的兴衰史。
苏嘉换好襦裙,头发梳成双鬟,背上却突兀地背了一只半人高的登山包,塞得鼓鼓囊囊。环视四周,确认并无遗漏,她用一柄小刀划破左手中指,随即小心翼翼地取出铜牌捧在手心,用指尖沁出的鲜红血珠细细描绘那古朴纹路。
从来没有人敢于如此对待一件国宝,苏嘉亦顾不得从伤口进入皮下的细菌会不会引起破伤风,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惊异地看着血迹在铜牌表面稍作停留,紧接着便被吸收得分毫不剩!
连灵魂都颤栗起来——那代表着联通了规则。
向晚告诉她,所有世界的存在都建立在基本规则之上。譬如这个世界的基础物理学定律,又比如许多仙侠小说会允许高阶神兽的出现。那些都是创世之初所定下的规则,规则决定了一个世界会发生的事情和不会发生的事。
而她在创造《绮罗碎》的世界之时,出现了苏绮这个穿越者,也就意味着那个世界是可以被外来人口进入的——那是她唯一的契机。
而穿越时空之门的钥匙,就是她手上这枚铜牌——那是向晚历经生死,从周王陵中带出的东西,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
手指上的伤口很快凝血干涸,苏嘉咬牙,又划下一刀,新鲜血液涌出,接续上了适才断裂的血痕。直到描画完全部纹路,她左手上已布满伤口——十指连心,左手则是更靠近心脏的那一只,据说这样能激发铜牌所蕴含的神秘力量。
接下来便是近乎无休止的等待,每一秒都变得更外漫长,忐忑折磨着她的心神,因着不放心,她又描画了一遍。
然而铜牌还是毫无动静,就如过去的几千年里一般沉默死寂,照见世间万物,却又不为万物所动。
苏嘉忽地想起向晚的话来。她说,她的叔父告诉她这枚铜牌的神异之处,但她从未使用过。也许种种神异只是传说,它所具备的力量并不能带苏嘉去到她想要到达的那个地方。
彼时向晚语调冷静温柔,而沉浸在狂喜与激动中的苏嘉下意识忽略了她的担忧,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希望”之上。
而此刻,希望破灭了,比透明肥皂泡在阳光下碎裂得更为轻易。
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啊……她垂头跪在地板上,死死抓着铜牌,就像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的稻草,尽管她知道这根稻草已是无法救她了。
就在苏嘉绝望之际,那枚铜牌蓦地迸发出剧烈的白光来!
后来,她始终说不清那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恢复意识时,似要被某种狂暴的力量撕碎。但好在,铜牌上传来温和的力道保护着她,还有一股格外特别的力量将她想某个方向拉去。
她不知自己最终会落在何处,也不知那狂暴的力量会不会在落地之前便击破铜牌的防御,将她撕得粉碎。事已至此,无法后退,唯有听天由命。
稍微习惯后,她看向周围。这里也许是一条隧道,或者更像是一条河流,无数星辰出生又陨落,无数世界诞生又毁灭,宏大壮丽到难以言喻。时间的力量中,她看不清那绚丽光芒究竟是什么。
许久以后,她接近那条河流,最终落在它的某一处。身上撕扯的力量大为减小,但并未消失。落下之后,走出几步,才发觉那处并非河流,而是一片疏林,斜阳残照。
手中铜牌上,绿松石化作粉末簌簌掉落,由宝石构成的神秘龙纹仅剩一半。她匆忙将铜牌收进怀里,唯恐遗失。
一名幼童蹲在林中,发觉她的声响,警惕回头。
幼童可能有四五岁,也可能六七岁——苏嘉不太能辨识小孩子的年纪。梳着垂髫,眉目昳丽如磨合罗童子。
“你……叫什么名字?”苏嘉微微皱眉,这孩子神情五官瞧着都太像濮阳。莫非她来得太早了,濮阳如今还是个孩子?
幼童不答,只冷冷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她的到来使他错失了今日唯一见着的一只兔子,再等下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了。
一阵风来,苏嘉打个寒颤,才意识到此时竟是冬季,只是夕阳金色的余晖令她误以为十分温暖。她来时只穿了薄薄的襦裙,好在包里备了羽绒服,忙翻出来穿上。
就这片刻的功夫,金乌已完全坠下去,薄暮降临。苏嘉再次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附近可有住处?”若是天黑之前找不到落脚处,这荒山野岭的,乐子可就大了。
“有个山洞。”幼童淡淡道,清淡的声线也很像她在寻的那个人。苏嘉注意到他仍是避开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幼童走在前面,苏嘉亦步亦趋,他也不害怕或是厌烦。附近果然是有个山洞的,洞口狭小,大约只能容一个成年人弯腰进入,于幼童而言却已足够。苏嘉弯腰低头挤了进去,发觉里头说不上宽阔,却有足够的避风处。
幼童走到灰堆前,拨开上层浮灰,露出尚未熄灭的炭火来,又添一些木柴上去,很快便生起了一堆火。
“可有吃的么?”相对无言半晌,苏嘉试图打破僵局,幼童仍是不答。四顾一周,不见有食物的影子,苏嘉取出一盒黑巧克力来补充热量,掰下一块递给他:“要不要尝尝?”
幼童警惕摇头,令她笑起来——这个样子,也像是濮阳。
想到此处,她不由微微蹙眉,担忧起此时的时间线来——若是这孩子果真是濮阳,她来得太早,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若他只是一个生得有几分像濮阳的孩子,事情就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