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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前, 福禄院果然着人来问。
大公主自听闻新孙媳妇儿身边除了两个大丫鬟, 连个知情晓事儿的嬷嬷都没有, 便一直琢磨着何时能指一个给孙媳妇平日里使唤。不过碍于人才进门,她若塞人塞得太殷勤, 有些显得手伸太长, 便想着等一等再说。这不正巧听说孙媳妇这回归宁, 没人马前鞍后, 大儿媳连身边的苏嬷嬷都派去帮衬了,她于是便派了一个稳妥的嬷嬷过来。
人大公主从宫中带出来的,早年便伺候在她身边,如今年岁大了帮着照管小佛堂。平日里做事分毫不差, 最是妥帖不过的人。
她派过去, 其实便等于给了郭满。
郭满用罢早膳, 人已在偏厅候着一个时辰。
只见这嬷嬷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黑黝黝的头发只插着一根赤金簪子, 头面十分素净。身上穿了一件暗褚色的胡袖对襟长裙,外罩石青色罩衫。身后背了一个包袱,肩甲清瘦, 背脊十分挺直。虽然等了这许久,整个人依旧不骄不躁。进了屋, 立哪儿便跟长哪儿似的,四平八稳的, 半晌都不动一下。仪态很是了得。
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 这份沉得住的做派, 哪家都调.教不出来。
清欢清婉见着人,十分客气地称呼她管蓉姑姑。郭满瞪大眼睛打量这‘管蓉姑姑’,只见这嬷嬷生了一张容长脸,脸颊消瘦。嘴角两侧稍稍一动,颧骨便突出来,法令纹很深,显得为人十分沉默严肃。
此时她恭恭敬敬地给郭满行礼,将手中的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呈了上来。
郭满接过来打开一瞧,是一本翻得有些旧了的书:“这里头都是些后宫娘娘们保养身子的方子,少奶奶身子骨儿有些弱,公主娘娘特意寻了来给奶奶养身子用。”那嬷嬷嗓子里仿佛含了沙砾,说出的话有股摩挲的粗糙感。
郭满听罢,顺手翻了一页。
也是巧了,她顺手一翻,乌溜溜的眼睛珠子瞬间便是一凸。正翻的那一页上,画了两只手按着女子裸着胸部的插图。
瞬间犹如见了鬼,郭满瞪大了眼,连忙去仔细看了旁边那注释。
而后发觉这根本就是在教导如何叫女子如何叫胸口那两团玉兔涨势惊人的古方子。郭满冷不丁的,被周家老太太的做派给震惊到了!
我了个去,这特么就有点劲爆了!
不过……周家老太太特意送这个方子来是何意?这是嫌弃她平胸嫌弃到要找来古方子补救了么?不是吧!郭满一想到可能是这个理由,就特别想翻白眼。
嘴上乖乖道了声‘谢祖母关心’,转手便将盒子交于双叶收起来。
管嬷嬷看着她收起来,又淡淡添了一句:“往后,奴婢便按照上头方子的指点,给奶奶补身子正身形。奶奶且放了心,奴婢的手艺尚且还算不错。”
郭满冷漠:“……哦。”
东西送到了,管嬷嬷便将大公主的安排给说了一遍。
大公主的意思,确实是把人直接给了郭满。郭满年岁尚小,诸多人情世故半懂半不懂的。大夫人方氏虽说能看顾一二,可平日里操持周府上上下下,忙起来大多是顾不上。她这会儿把人指过来,主要是叫管嬷嬷多指点郭满道理。
嬷嬷恭敬地行一礼:“奶奶,奴婢往后便在奶奶身边伺候了。”
郭满都可以,只要不是来给她找茬儿,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她其实没甚特别感觉。管蓉嬷嬷来了,苏嬷嬷就不用跟着去。可是苏嬷嬷来都来了,方氏特意为了她归宁把苏嬷嬷遣来,郭满自然不好拂了她好意。
于是偏过脸,看向身旁没插一句话的周博雅。
周大公子自方才郭满给他斟了一杯蜜水,便不动声色地持续满杯。
这般不动声色的,快将双喜特意给郭满备准得一壶蜜水给喝个精光。都不知道这男人怎地会如此喜爱甜食,喝了这么多下肚还不腻!郭满无语地眨巴了大眼,一直盯他。
周博雅端杯子的手一顿,宁静的眸子从袖子上方回视她:“?……嗯??”
“夫君,”郭满决定不拆穿了,毕竟这人费心藏了多年的嗜好,她何必咄咄逼人?虽然她能如此机智地发现端倪是她洞察力惊人,但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你怎么说?”
“清婉清欢今日不要跟着了,双喜双叶伺候便够了。你两留院里,引管嬷嬷四处熟悉熟悉西风园,”周博雅放下杯盏,一幅道貌岸然并没有多喝郭满蜜水的冷淡做派,很自然地做决定道,“嬷嬷先安顿,奶奶往后还指着你多看顾,今日便由苏嬷嬷跟着吧。”
管嬷嬷应‘是’,由着清欢领去后屋安置。
清婉在门口,脚步踟躇了半晌,转头轻声唤了声公子。
周博雅冷淡淡的目光扫过去,她张了张嘴,有些话临到了嘴边又换了句‘您头冠似乎有些歪了,奴婢为您整一整吧’。得了周博雅拒绝,她犹豫地想着公子即便去郭家,顶多傍晚便能回来,不用跟前跟后。
于是也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不能再磨蹭,再磨蹭天都要黑了。既然主子这边都收拾妥当,外间的礼品也备好了。周博雅于是弹了弹衣袖,与郭满一起出了西风园。
周府大门外,马车早已候着。
周大夫人是真的大方,给媳妇备回门礼,是一丁点儿不带含糊的。郭抠抠看着那满满两车的东西,心里一阵肉疼:“夫君啊……”
“嗯?”走了两步,突然小媳妇又不走了,周博雅偏过头瞧她。
……送过去便等于进了金氏口袋,她舍不得。
“这些……可都是娘准备要送去给郭家的?”
周博雅看了一眼马车,那上面堆得老高的箱子,昭示了郭满的回门礼有多丰厚。赤金的锁扣锁着紫檀木的箱子,就用了锁箱子里的物件儿,可见方氏出手布置的东西得有多大方。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儿眼眨都不眨的点了头:“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娘太客气了。”
周博雅看了她一眼,突然笑起来。
修长的大手伸到郭满头顶,呼噜了一把小媳妇儿的脑袋瓜子:“都是些身外物。东西贵不贵重倒在其次,这些可都代表着新嫁娘的颜面,娘晓得轻重。”
“……哦。”
比起实在的钱,郭抠抠其实不太想要这个颜面。
收回视线,周博雅转头看向马车。
周家的马车犹如周家的门槛,从构造到工艺,处处比旁人家用的更宽敞更高大许多。郭满用的这车是周博雅的,因着周大公子喜爱宽敞,车便制得更大更高。这般虚虚一瞧,光车椽子便高出小媳妇儿的腰许多。
他用眼睛一丈量郭满,张嘴便叫下人备个杌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