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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是谁?
我是佟薇啊。
要说我为什么还活着, 这话题有点玄, 可绝对不是又重生了。
其实我也以为那天必死不疑的。明明吃过药以后痛得半死还流了那么多的血, 等我醒来的时候关师父居然告诉我那颗压根不是□□, 作用就跟清肠胃没多大区别。
允我懵一懵, 清肠胃是要流这么多血的吗!
甭管这是什么药,总之吃了死不了, 就是吓坏了一圈人。听说皇帝被我吓哭了, 二哥被我吓傻了,我报复心重,听完觉得身心特别舒畅。
可我为什么醒来会在宫外呢?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初大哥给我这玩意, 主要是怕我哪一天惹祸上身躲不过,给我弄了颗假死的丸子当保命符,事前也不吱一声,听他那么玄的口气直把我唬得以为是毒丸。
等我吃了以后,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皇帝见我不听话居然真的死了, 一气之下把那帮造反的人杀得一干二净。至于为什么独留下二哥, 据说因为他醋瘾犯了, 不想给二哥陪我下黄泉的机会,要他活在这个世上生不如死。
二哥估摸真被我吓到了,见我真死了,心如死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关师父这么百事通的人都没了他的消息。不过我深信, 只要皇帝没杀他, 他该是还活在世上的, 只不知在世间的哪个角落罢了。
我‘死’后,皇帝给我守灵守了七天。因为刚好在寺里,不用外找,自备替我诵经的和尚。我在棺材里躺了七天,事前不知哪里收到消息的大哥连夜传信给关师父,请他把我从棺材里偷出来。
不过这一点貌似触动了皇帝的火线,关师父差点跟御影打得敌我皆伤。后来也不知大哥送给皇帝的信里写了什么,关师父再要人的时候皇帝居然连人带棺材一并给了,然后抱着宝宝带着人返回了皇宫继续当他的皇帝去了。
我本以为皇帝这斯忒薄情了,一见我死就嫌弃尸体。孰料回京之后谣言四起,当我听说皇帝深情款款对外宣布要替我守灵三年,听完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信。
三年后的今天,听说皇帝还在替我守灵,那种心情别提多复杂。主要我还是个活人,听说有人替我这活人守灵三年,能不复杂么?
可佟薇当年死在了灵山的祭天坛上,人死不能复生,自然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当然,在外野惯了的我,更是一点回去的意思也没有。就是偶尔回想起来的时候,没带够钱出门这一点令我悔不当初。
至于我和皇帝之间,事已至此已经没啥好说的了,等他守完这三年,咱俩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从此再无瓜葛才是。
“是啊,差点忘了这茬。”关师父喝酒喝得直打嗝,眼睛一瞪额门一拍,突然想起事儿。“了彻让我给你带的。”
他伸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符箓:“他说这是最后一个了,换完就没有了。”
我手心一颤,捏紧符箓,颔首说:“我明白了。”
关师父左右瞅了一眼:“我说丫头啊,你到底让了彻给你画的什么呢?”
我笑而不答,跑到卧房拿出本册子递给他:“劳您再替我送回信去隐山寺,把这交给大师,就说我咱俩清了。”
关师父吹胡子瞪眼,对于老是给我俩充当信差十分不高兴。虽说不乐意,但也还是接了:“最后一次啦!”
我笑眯眯地点点头:“最后一次。”
关师父吃过饭,不让我送,醉醺醺地走了。
我回到屋里静坐片刻,对着符箓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待我走到梳妆台前,背过身来将发一撩,扭过头去细看,脖子上的符纹也快褪得差不多了。
居然是最后一个了。
看来逍遥的日子也将到头了。
我将失落埋藏于心底,打起精神整理衣襟,决定出去瞎逛寻找赚钱的灵感。
可惜刚踏出门没走几步,那痞子刘又来骚扰我了。
没想到中午刚把人踹进水里,下午又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而且这次胆子贼雄,居然带了好几个帮手。
我这人一向欺软怕硬,一见人多势众不对头,扭头就跑。
痞子刘简直臭不要脸,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带上一帮打手追我,令人无比唾弃。幸亏我路熟,转了几个弯甩他几条街决定跑去知府家告状。
仰龙镇的知府人是真不错,为人清廉又厚道,十分照顾老百姓。想我一个小寡妇独自过活不容易,被人欺负的时候只能跑来找他告状,一般情况下他都会替我出头的。
喔,别误会,知府他老人家年近花甲,比我爹还老,我都叫他老大爷呢。
至于我为啥没事闲着爱往这跑,因为他家后院种了几棵梨树,一到春天梨花满堂,看着跟从前京城那儿颇有几分相似,看得我实在有些把持不住,情不自禁就想爬树坐上一坐。
今日听说老大爷在正堂会客,我也就不去打扰人家,偷偷爬上人家的树。恰好今天穿了一身白,跟他家的梨花一衬,颇能掩人耳目。
我嗅着淡淡花香仰天眺望,正是个晴空万里的一天,澄澈蔚蓝,广袤无垠。温暖的阳光透过花间空隙散落在我身上,周身暖洋洋一片,令我心神一松、昏昏欲睡,忍不住枕臂小小地打了个盹。
迷糊之中,耳边隐约飘过一声熟悉的低叹,猛然将我惊醒。我蓦然睁开眼睛,恍然想起自己身处在仰龙镇上,爬着知府家的梨花树呢。
“哎哟,你怎么又爬这么高了。”
树下是知府大爷的呼唤,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抱着树干垂眼往下一瞧,突然怔住。
树下的老大爷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他负手而立,抬头仰视,平静的双瞳澄澈如无垠之空。我的心咯噔一下,心脏犹如被人狠狠地攥紧了。
事隔三年。
事隔三年,我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再见到他,我只是没想到这一面会来得这么突然,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老大爷客前失礼,颇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这是镇上的一名小寡妇,性子比较直率不羁,平日喜欢上我这儿赏花,就是赏花的方式比较奇特……”
“寡妇?”
听见寡妇二字,我猛地打了个激灵。
老大爷直冲我打眼色想叫我赶紧从树上下来不要失礼,可偏生我不想下去跟那人面对面,于是我抱着树干想沿着伸展出墙头的那一枝攀到墙的那一边,纵身正准备跃过去时,听见一声气定神闲地话语:“真巧,我是一名寡夫。”
我一个趔趄,落地没看好,一声惨叫,脚踝拐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大爷带着人赶忙过来查看,我跌在地上咬牙切齿,看到那只伸出来的手,下意识别过脸:“我不认识你。”
“……”
“……”
“……”
老大爷摸摸胡子询问:“你们认识?”
“旧识。”他先我一步回答。
“那可巧。”老大爷恍然大悟,含笑颔首。他瞧着我的伤势,又摇头:“我看你自己是走不了了,我着人送你回去吧。”
说着,老大爷晃头晃脑地走了。我一咬牙,颤巍巍地扶着墙壁一拐一拐往外走。
他跟在我后头:“你能走吗?”
我头也不回:“能。”
潇洒仅保持在刹那,下一秒就打脸地摔了个倒栽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