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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何沈两家议着亲事,那边赖屠户带着学徒乡下买了生猪回来,得知家中婆娘竟与沈家退了亲事。当下大怒,张开蒲扇大手,一巴掌就把赖娘子扇倒在地,怒道:
“你这个无知蠢妇,干的好事。谁与主意退了沈家亲事?”
赖娘子被打得懵了半天,从地上爬起来,嚎哭着一头撞向赖屠户怀里,尖着噪子:“好个杀才混账,竟动起手来。你打啊,你打啊,你今日打杀了我明日再娶个好的来。”
赖屠户瞪着牛眼:“你道我不敢?你既蠢又蠹,生生祸霍了女儿的一门好亲,你再大声试试?”
“什么好亲?屁个好亲。”赖娘子见他脸色有异,心中有点害怕,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抢天哭地,“沈大他爹是个短命鬼,娘不是正经人,还要养个无底洞的兄弟,他一年才得几两银子?女儿嫁去,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你屁事不懂。”赖屠户气得一脚踹了桌椅,“蠢妇蠢妇。沈大是做什么的?他是县里的壮班都头,统领着巡逻治安,他又是魔星杀胚,结交着江湖人士,那些个无赖地痞哪个不与他脸面。咱家杀猪卖肉,年景好,略红火些,就有眼红挑衅蓄意滋事,讹你银钱,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有沈大做了女婿,哪个敢上门?”
“狗屁。”赖娘子狠啐一口,“你倒把他捧得天大,到底不过一个当差的,衙门一个录事小吏都比他体面。咱家结识着县丞,还要嫁女讨好一个差役?有县丞看顾,我看哪个地痞来敲咱家的银钱,也不怕烫他的手。”
赖屠户见她说不通,心头火起,上前就又是一巴掌,怒道:“我每年费着三四百贯的银钱、四季鲜猪讨好着县丞,莫不是担在这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上?谁个人情不用在刀刃,就你这个无知蠢物杀鸡用着牛刀还自以为得意。”那些当官眼大心黑,拿着他血汗钱,莫非动动嘴皮子训斥几句地痞流氓就了事?这银子凭得好挣。
赖娘子这才品过味道来,半晌抽噎着:“你平日倒凶悍,杀猪剔骨,又领着这些个徒弟,倒怕起那些无赖闲汉来。”
“你懂甚?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赖屠户看着自家婆娘肿如猪头的脸就是一阵倒胃,“咱家是做买卖的,和气生财,成日喊打喊杀,谁个上门买你猪肉?莫非桃溪就我一个卖肉的不成?”
赖娘子嘴硬道:“你倒为自家的生意谋算半天,也不管女儿死活,将她往那穷窝里送。”
“谁个不管?谁个不管?莫非我还亏待了女儿女婿?”赖屠户气道。
“管什么?管你大头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赖娘子一听不干了,跳起来,立着吊梢眼,“你竟大方的,拿着家中的银子,贴补着姓沈的人。别家一个女儿三个贼,你倒还做个帮凶,挖起家中的墙角来。”
“你再他娘胡咧咧,我休了你家去。”赖屠户只恨当初为了学杀猪的手艺娶了这么个蠢妇,真是气死他了。
赖娘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呛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眼下亲也退了,再没反悔的理。”眼见赖屠户又要发火,道,“依我说,沈家这门亲实算不得什么。我想将女儿说与何家大郎,何家本与我们有生意往来,他家开着偌大的脚店,又兼几家食肆,说不得有万贯的家财。那何家大郎长得周正,也是个交游广阔的,比那沈大郎不知强出多少去。”
赖屠户听了,狐疑地扫了赖娘子一眼,搓磨了一下指尖:“何家愿意做亲?”
“唉哟。”赖娘子得意道,“怎么也有八分准,何娘子亲露的口风哪会有错。女儿嫁过去便是长媳嫡妇,插金戴银少不了的富贵日子。”
赖屠户琢磨一番,若真与何家结亲倒的确不错,轻哼一声:“等成了事你再摇你的尾巴。”说罢一甩袖子出门,“晚间不回来,不必与我留门。”
赖娘子知道他在外间买了屋宅养了个外室,晚上肯定住狐媚子那了,蹬着门槛骂负心汉,短命鬼,杀千刀的。又咬牙暗道:早晚要治死贱人。
赖小娘子躲在房中听她爹娘打闹了半天,耳听没有动静了,这才出来扶着赖娘子,悄声道:“也不知白给那贱妇多少银子,抵得多少猪肉。”
赖娘子抹泪:“也不知贱人使了什么妖术,迷得你爹晕头转向。”
赖小娘子眼珠一转:“阿娘受了委屈,也不与舅舅说道说道。”
“别说你舅舅,你那些个舅舅也不是好的,一个两个钻钱眼里,你那些舅母没有银子哪支使动得她们。”赖娘子抚着胸口气道。
“阿娘糊涂了,总比银钱落入不相干人手里要好。”
赖娘子一听,衡量一番,虽然娘家兄嫂为人可厌,银钱给他们总比赖屠户花费在女人肚皮上强些,也省得娘家说她富贵了不拉拔兄弟。拉了赖小娘子的手,道:“还是囡囡有主意,沈家的这门亲事算是了了,你只一心做那何家妇。”
赖小娘子羞怯怯把头一低,抿嘴微笑。
赖屠户看似凶横粗鲁,却是个精细人。估摸着沈拓当差归家的时辰半路将人截了下来。
“大郎大郎,与世叔吃杯酒去。”赖屠户一把扯住沈拓衣袖,不由分说将人拉进了一边的酒肆中。
沈拓无法,道:“赖世叔,我不吃酒,二郎还在等我归家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