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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怔愣住, 那端已经接通了电话,苍老的声音传来:“喂?”她来不及出声,下意识地已经拔腿追出去, 眼见他笔直地朝电梯的方向冲,像是一支脱弦的箭, 那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因为知道他抵触别人, 他们来公司便只乘坐那专梯。
她心下一慌,直接大喊:“我知道小青去哪了!!”
虽然目前并不知道, 但这样可以拖延住时间, 不会令他乱跑。
长长而寂清的走廊上,漆黑的大理石地面铺着深蓝色锦绣羊绒毯, 墙上嵌着红木雕刻的装饰,还有一幅幅自欧洲的油画,走廊尽头处,他修长的背影猛然一僵。
半会,他缓慢地转过身来, 苍白的肤色衬着双眼猩红的骇人,瞳孔轻颤着看她, 泛白的薄唇跟着颤栗, 僵硬地抿得极紧。
雨下得愈发大, 暗涌的阴云遮去最后一缕光线, 四处灰蒙蒙的, 但见倾盆的雨柱不断地砸在地面上, 噼里啪啦作响,迸溅开细碎的水珠,转眼积起浅浅一层清水,雨水还在砸着,一切都变得暗淡不清。
隔着无数重雨幕,远处医院大楼的白墙微有些发青。
医院的停车位大都满了,余文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位,将车稳稳地停好,然后拉开旁的抽屉,里面有一把备用雨伞,便拿起它推开车门,将伞撑起来高举至头顶,这才下去,来到后车盖前拉开车盖,拿出提前备好的水果篮,再走到她车门前。
余青见状,了然地推门下车,他便将雨伞略微向前一送,掩在她头顶。
寒风卷裹着雨水斜斜的扑涌过来,冰冷冻骨,还没走几步,浑身的衣服已经淋得湿彻,风吹拂起衣摆,连同体内都泛着涔涔寒意,她不由得缩起肩头,搂住父亲的手臂,跟着父亲急匆匆地走进大楼。
住院部六楼。
一出电梯,就有医生推着担架车疾步经过,迎面又是护士和病人走来,天花板下回荡着一点点杂音。
余青跟着父亲来到病房门外,还没进去,眼前忽然罩下一大片黑影,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眼前,内里是灰色T恤,外面则是深黑的运动外套,心顿时突地一跳,再向上看,就对上他充满惊诧的目光,又惊又喜:“小青?!”
她一看见他,不知怎的,胸口莫名涌上一阵窒闷,就觉得生气,可是强忍着点了点头,脸庞上几缕乌黑凌乱的发丝,衬着肤色异样白,莹莹的几乎透明一般,杏眸里淡漠平静,清冷的印着他的面孔:“我来看爷爷。”
林淮的手里还提着热水瓶,本来是准备去打水,见她话音一落,径直绕过他走进了病房里,当即打个愣神,忙抬脚跟过去。
病房里有三张床,那两位病人和其家属们都在低低的说着话,林爷爷就躺在最后一张病床上,远远看去,一片雪白的被褥中衬出他安静的面容,闭着双眼,那样稀疏的白发,连着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隐隐还透着蜡黄,瘦的颧骨都突了起来。
林淮父亲则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另只手拿毛巾细细地给他擦拭着。
等他们走近,林淮父亲才抬起头,看见他们不禁微微一愣,余文笙将水果篮小心地搁放到床头柜上,低声问:“老爷子怎么样了?”
林淮父亲又垂下眸,掌心上是老人的手,手指纤瘦无比,一节一节的指骨宛如枯枝,手背浅褐色的皱皮下能清楚的看到青筋和血管。
他眼皮耷着,透出无法言喻的疲惫,轻轻叹息一声:“医生说暂时没事了,人刚睡着。”
余青望着老人眉目安详,静静地躺在那里,苍白的模样了无生气,她心中一酸,忽然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果然又撞进那一双暗烈的黑眸里,倒映着窗外阴晦的天光,熠熠灼热。
她的目光颤了颤,粉唇微动:“阿姨呢?”
他便说:“在家里做饭,一会就过来了。”
耳畔安静下来,惟有沉默在空气中千丝万缕地交织缠绕,悄无声息的,缠成厚厚的一扇墙压在半空里。
窗外重重的雨幕,参差不齐的楼房和树木都成了一片灰幕,缀着几颗霓虹灯,小小的,微弱的灯光,像是奔腾的水浪中被水流冲散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