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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咔嚓。”
随着胶片机在每次拍摄后会发出的响声, 拍摄就宣告了它的尾声。
然而这只是一张照片的结束。
“Bra*vo！”
布努诺惊叹地都直接用上了自己的本民族语言。不过是一秒之间, 他就已经完全被中间那个身着黑色泳衣女孩的眼神, 与姿态中所展现的表现力给折服了。
答应来给港姐拍照, 不过是为了朋友的委托和高昂的经费。
他本来没有对这群不专业的女孩抱多少希望, 但这个女孩, 无论是个人照还是群像照，都给了他惊喜。
他现在拍摄的无疑是一张人物群像，里面好看的姑娘不算少, 然而所有看到照片的人都必然被这个女孩所吸引。只要一眼，你就只能将目光投落在她的身上，别无他法。
那双眼像是拥有了什么魔力, 透露出足以将其他人的光芒掩盖的气场。
而这种掩盖并不是依靠刀剑, 而是依靠温柔的春风。
和不久之前拍摄单人照时所表现出的野性颓败的美完全不同。
她明明只是换了个眼神，改变了姿势，就能够在镜头前呈现出迥然不同的美来。
那动作更是称得上画龙点睛, 锦上添花。
左胸口松松垮垮的衣服，抬手捂住肩带时分，侧头眼底流转的欲绝还迎。
那避体的衣物将落未落, 像是夏日里的一场雨，乌云已经罩起多时, 诱得人心惶惶，却在临门一发的时刻被叫了停。
勾得人心焦, 也让发痒。
她像是一颗新鲜的水蜜桃, 以黑色的盘子衬底, 更显饱满与新鲜。
不是成熟可以采摘，也不是完全的青涩。
这颗水蜜桃通身混杂着稚嫩与成熟交错的香气，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好似要宽衣解带，却又足够清新脱俗。
她的性感，不是那种香港街道若你想就可随处可见的，站在街边，风尘里的性感。而是更含有意蕴的，位于含蓄和奔放之交的性感。
像是文学著作中给予诗人灵感的维纳斯。
但也不是完全完美的。
事实上，在布努诺看来，完美是一件无聊的事。
虽然让布努诺挑错，他当然还是能挑出一些的。比如唇角的笑意可以再深几分，比如若是想要更好的展现这样的美，该换一套颜色的衣服。黑色太冷也太沉，不够生动。
但现在，这个女孩的表现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他在中国找到了具有可塑性的缪斯了。
拥有缺陷，反而看上去更加生动。
布努诺激动起来，他举起相机，还想再拍几张。
但他的计划完全被打断了。
有人大叫一声，分贝惊人。布努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震破。
他看过去，原来是有人在泳池中滑倒。两只手还扑腾着，工作人员立刻下水将她救起。
那泳池晕染开一片血红。
所有人混乱成一团，一干佳丽惊慌起来。
陈敏娇看过去才发现那是Selin。这个女人仪态全无，惊恐地尖叫着：“水里有东西！！”
王惠玲紧张万分，担心水下有什么东西。
倒是陈敏娇松了一口气。
不继续拍照简直是太好了。
她现在完全不敢放手，不用动脑想都知道，只要她这一放手，胸前的那片布料一往下掉落。那明天满香港等着她的都将是带着露/乳/照片的小报。
又是一起新鲜的“艳/照门”。
而她也将会立刻失去比赛资格。
虽然香港小姐选美比赛是一趟浑水，但是为了面子工程，主办方也不会让有污点的人成为冠军。
做出这件事的人就等着用这样的方式来攻击和羞辱她，并且断送她的前程。
没有哪个参加香港小姐的人会想要看到自己的艳/照在比赛结束之前出现在各个八卦报纸上的。
这样的方式无疑是利用了大众对于女人，特别是女艺人最为苛刻的一点。也是男权社会下最具双重标准的产物——荡/妇羞/辱。
其实这种事在生活中再常见不过，偏见无处可逃。
随意在背后抨击一女孩性/经历丰富，或者评价别人穿衣的多少。
人性最可怕的是，在一起性/暴力世界发生后，还有人来问责受害者，为何要穿如此之“暴露”。
辱骂一个女孩且最让她无可反击和辩驳的就是说她像一个“荡/妇”。
然而“荡/妇”这个词的存在，就像是一场笑话。
纵观华夏词库，甚至翻找英文词汇系统，都很难找到一个能够来形容男人的同义词。风流倜傥更像是某种带有古韵的夸赞，讲浪子气质，不过是让更多女孩想要这个男人为自己回头是岸。
对于将自己展露于大众面前任评价的娱乐圈女性来说，这种性/竞争策略更加显得恶毒且攻击成果卓越。
如果想要抹黑对手，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从和性沾边的绯闻与黑料下手。
特别是在华夏，或者放大范围来说，在对于“贞洁”格外看重的亚洲。如果一个女人与“放/荡”这个词挂上了勾，那么舆论就会将她踩在脚下。
没有人会思考真假，只会盲目地放肆辱骂，发泄怒火。
那个人想要看到就是这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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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娇环顾了下四周，捕捉到了罗可欣带着恨意如同淬毒的眼神。
这是一次集体拍摄，陈敏娇认为没有必要让所有人因为在她身上突发的意外而被耽误时间。然而她隐在水中的那只手紧紧握成拳，是她太大意了，也是她太过于傲慢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现在罗可欣对她出手，不外乎就是想要她被一击必杀。
陈敏娇再次看向罗可欣，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愤怒，因而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王惠玲调整着自己的站位，在水里小心地挪动着，来到了陈敏娇的身边，又将一条浴巾披在她的身上。
“你没事吧？”王惠玲小声地问，她语气里带着怒火，“我都看见了。要不是刚刚马上要拍照，我还想大声叫人来呢。”
陈敏娇将浴巾搭在身上，把胸前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放开那拽着肩带的手。她安抚地握住了王惠玲的手，后者护着她上了岸。
有工作人员下泳池检查情况。
Selin的脚底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现在正叫主办方一直准备着的医生检查。陈敏娇同负责人提了一句，在对方担忧的眼神中回到了换衣间，重新换上了备用的泳衣。那是一件浅蓝色的分体泳衣。
陈敏娇看着换下来的湿漉漉的黑色绑带比基尼，提起，细细看了眼绑带断裂的地方。断裂的痕迹很工整，是肉眼可以分辨的锋利物切割的痕迹。她将这衣服拿在手上，带了出去。
工作人员从下面找到了细小的刀片。那刀片沉在水底，周围的水都被血液晕染成红色。
“敏娇！”王惠玲朝她大喊，又冲她招手。
王惠玲看了眼工作人员，又说：“是我亲眼看到的，罗可欣用刀片弄断了敏娇的衣服。”
周围听八卦的女孩也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嘴：“刚才单人拍摄完，她还说自己有事回了一趟换衣间呢。会不会刚好是去拿这个东西呀？”
一众女孩叽叽喳喳起来。
陈敏娇走近后，把那割痕明显的衣物递给了工作人员。
“我想主办方，应该考虑一下如何处置始作俑者吧？”陈敏娇问，她扫了一眼周围，罗可欣或许是察觉东窗事发，早就不知道去向。
工作人员有些犹豫。
他听过罗可欣的名字，说是哪个公司老总的小情人，喜欢的不得了，还特意放了话说照顾一下。没想到这小情人现在搞出这幺蛾子，弄得他们里外不是人，一点也不好做。
“我需要向上面请示一下。”工作人员说，“如果确定是她做的这些事的话，那么我们应该会给予相应的惩罚。”
陈敏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问：“相应的惩罚？这种程度难道还不足以退赛吗？”
她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别墅的那些日子里早让张伯帮她收集了往届香港小姐选举的报纸和信息。这时代不同后世，随便打开网页搜索就可以获得消息。她翻看了好些报纸，就当是看个八卦。倒是发现了不少因为奇奇怪怪的被退赛的。
那些只是稍微争执就要被退赛的人若是知道罗可欣都做到这种程度还能继续参加比赛的话，只怕是会气的跳脚吧？
更何况。
陈敏娇垂眸思索，提高音量讲：“我的事先不说，那别的参赛者被划伤的事怎么算？后天不是就要参加录制和公布排名了吗？受伤的话，要怎么穿着高跟鞋走秀呢？”
狗咬狗，可是很精彩。
那本在一旁接受检查的Selin一听，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她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直到那医生叫疼才放开。她急切地问：“医生，我这还能穿高跟鞋吗？”
医生略带怜悯地瞥了她一眼，“泳池的水顺着伤口淌进去了，可能需要一些预防措施。”
“穿高跟鞋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会很疼。因为这个伤口刚好在脚底走路发力的位置，并且伤口很深。一时半会是不大可能好起来的，近期内长时间穿高跟鞋也很有可能影响恢复。”
Selin完全崩溃了。
她们几个从艺人培训班淘汰，来参加港姐比赛，为的就是搏一搏出路。其他人都走了，现在就剩下她了。现在眼看就要摸着上电视的机会，说不定还能拼出一个前三，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水里的刀片毁了一切。
“罗可欣我叼你老母！！”Selin愤愤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只有医生听见。
医生惊讶地看了一眼，Selin却已经把注意力放在寻找罗可欣的位置上了。她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从朋友变敌人，只需要一秒。
然而她和罗可欣，根本也配不上朋友这个词。不过是互相利用，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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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方就这件事开了个小会商讨。
罗可欣事件性质已经足够的恶劣了。
但是上面有人非要保她，十分不好做。
“那受害者呢？”有人问，他们翻看着资料，“Selin，那个无线艺人培训班出来的。”
“还有一个呢。”另一个人补充道，把陈敏娇的资料递过去，“这个，叫陈敏娇。被她弄坏了衣服。”
坐侧位的人接过，翻看了眼，目光停留在籍贯处：“她就是那个大陆来的？”
“是。”补充陈敏娇资料的阿莱说。
“算了吧这事。这两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水来。”没怎么关注过比赛进程的幕后副管理提。
阿莱不赞同：“陈敏娇表现很好，评委也都很喜欢她。”
“那罗可欣呢？”副管理把资料甩在桌上，有些生气，“这点事瞒下来，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张老板投了好些钱，不给别人进反而还让人退赛，这不合理吧？”
阿莱有些不爽，他据理力争：“可是在场的选手都看到了。你要想瞒，只怕是瞒不下来吧？罗可欣做事本来就欠妥，退赛还算轻的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副管理看来他一眼，感叹，“就是不懂什么这商业里的来来往往。”
“行了行了。”主管发话了，他沉眉思考了许久，抬手说，“让罗可欣退赛吧。”
“主管？”副管理有些震惊，“可是，可是张老板那边？”
主管瞥了他一眼，“我说，退赛就退赛。没听清？”
一个有些小钱的公司老板，和香港的地头蛇，用脚趾想到知道该怎么选。只是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只希望这叫陈敏娇的女孩可别回去吹些枕边风，不然啊，估摸着那张老板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别说什么顾及自己的小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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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边，拍摄重新开始。
罗可欣不在了，工作人员接到了通知也没说些什么，只让剩余的人重新开始拍摄。Selin因为受伤无法下水拍摄群像，只好在上面观看，但她神情恍惚着，估摸正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弄罗可欣。
十四个人得拍摄持续了快两三个小时。
Selin早就回去别墅住宿的地方的休息了。
等其余几人换完衣服回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屋子乱成一团，两个女人各自身上都挂着打架后的花采。
“搞咩啊你们？弄得七国咁乱的？”有个性子直爽的女孩直接问出了声。
七国咁乱，也就是乱七八糟的意思。
Selin气不打一处来，说：“这个扑街，把我害成这样，还死乞白赖地待在这。”
“我扑街！”罗可欣那白花的模样早没了，现在脸上挂着疤痕，神情狰狞，“不晓得是谁扑街。被淘汰还要来，你个黄面婆。”
两人说了几句，眼看就又要打起来。
陈敏娇着实是生了见识了，不管是在哪个地方，不管是过了多少年，这女人打架能够使出来的花招还真是统一。上辈子也是，读大学的时候，她有个同学，因为出去蹦迪太晚回家，被同租房的女友打了个半死，脸上都是道道猫抓似的痕迹，脖子还被咬了口。
现在她俩打架也一样。
有指甲的就靠抓，能把对面脸抓花当然是最好的，抓不到的呢就去拽头发，女人的头发长，只要抓住不肯放手，保管将对方吃的死死的。再不济呢就是动嘴，特别是这些牙尖嘴利的八婆们，一咬就跟鳄鱼似的，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二两肉来。
穿了高跟鞋倒是可以踢人，特别是对付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只要对方不是受/虐/狂，保管一击必中疼得人生不如死。但是穿拖鞋就很少用这招了，用了的话很可能造成一些出人意料的结果。
比如现在，Selin想踢罗可欣，倒是一脚把鞋子踢飞了，砸在快要进门的工作人员脸上。
好端端的选美比赛，弄得像是什么街头混战。
王惠玲早就把罗可欣踢出了朋友的范围，现在看了这一出闹剧，倒是觉得有些震惊和开心。
工作人员完全是处于懵圈状态了，回过神来就是忍住怒气，看向两位始作俑者，宣布了罗可欣的退赛结果。后者全然是不能接受的，甚至有些癫狂了起来，还把自己同那男人的关系捅了个彻底。这下倒好，又新添一个笑料和丑闻。
Selin后来气不过，把这些消息都卖给了小报。罗可欣估计会后悔死，偷鸡不成蚀把米，该是她的真实写照了。
罗可欣是卷着铺盖走人了，可Selin打完这一架也没捞着什么好处。自己脸面毁了，比赛彻底折了。也跟着去医院看病修养了，于是就剩下来十四个人。
这场闹剧终于消停，女孩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然而陈敏娇的门被敲响了，她起身开门，发现是王惠玲。
“阿娇。”王惠玲叫她的名字，“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这事就这么算了吗？陈敏娇也问自己。她算不上瑕疵必报，偶尔也愿意吃吃亏。但是罗可欣这事，她可不想就这么了结了。对方的招数实在是戳中了她痛恨的点。她当然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她来说，动用这样侮辱/女性的手段，本身就已经很掉价了。
罗可欣不就是想红吗？好啊，她给她红的机会。
“别担心啦。”陈敏娇冲着王惠玲讲，“我心里有数。你早些休息。”
“好。”王惠玲眨了眨眼，“但你要是有需要也找我。我老豆还是有钱。”
虽然这王惠玲是个自来熟，性子像个小孩又八卦，带着小女孩那点无伤大雅的恶意，但是对陈敏娇是真的上心。陈敏娇心里有些暖，她比王惠玲高，现下就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我无事，你别担心。”
该担心担心的，应该是罗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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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结束的第二天，本该是张伯来给陈敏娇送礼服，起初是这样说好的。但是当天来的人却是杜风。
这家伙开了最骚包的车，亮色敞篷，穿的也算是精致。陈敏娇算不得识货，但一看就能知道那宝石袖扣值钱得很。
陈敏娇没说话，但是脸上疑惑得神情分明在问怎么是你。
杜风捧着礼盒走过来，对她说：“没想到吧？”
陈敏娇是真没想到，杜风一靠近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家伙，是等着在一众港姐里面选下手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