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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三更时分,倪溪就起床了, 她净了脸面, 收拾齐整后就背着个包裹去东溪村口与吴用集合。
包裹里装着昨晚做好的甜面馒头还有一点腌制的小菜, 路上饿了可以当做干粮吃。
天亮的早,到了东溪村口,吴用已经等在那儿了,他难得的穿了件褐色短衫,眉目俊朗,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读书人的斯文而多了些干练的感觉。
倪溪快步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道:“教授久等了。”
吴用接过倪溪背上的包裹,背到了自己身上,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小生也刚到而已。”
说着, 两人就上路了。
倪溪自打进入这个世界后, 一直没有出过郓城县, 因此也分外好奇。
出了东溪村,她的眼睛不断张望着, 刚开始还有些新鲜感,可随着一路向南走,人家渐渐变稀, 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一站站都是山路, 看久了, 也乏了倦了。
倪溪原本以为她每日从家里往吴用那儿走的路已经够长了, 直到现在,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远。
古代交通困难,要么骑马,坐马车,然而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会这样,像她们这种平民老百姓,更多的还是靠着两条腿赶路的。
刚开始两人一路走着说说笑笑倒也甜蜜,可等走了一个半时辰,她已经累的不行了,气喘吁吁,再看看吴用,脚步平缓,神色轻松,连滴汗都不曾流下。
倪溪不由得敬佩起来,看来她比起真正的古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可这路真的也太长了,吴用又没说去哪,只说要去见几个老朋友,感觉全然没有个尽头似的。
两人走到一片树林处,倪溪拿着帕子拭去额角的汗水,忍不住轻声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穿过前面的岗子再走几步就到了,”吴用转头温柔看向她,“”可是累的很了?”
倪溪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腿都发软了,虽然知道吴用照顾她一路走的都很慢,但这么长的路还是吃不消。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吴用带着歉意说道:“让你受累了。”
倪溪摇头,随着吴用坐到柳树荫下面,现在日头已经上来了,坐在这下面只觉得凉爽袭人,全身犯懒。
她朝吴用所说的那个岗子看去,那个土岗子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见顶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绿色树林,中间一条小路弯弯曲曲,满地的石头杂草,隐隐露出根部的黄沙土地来,地势陡峭,实在是不好走。
倪溪犹豫了下,“没有别的路了吗?”
光想着走上去,就得累掉半条命了。
对于这条黄泥岗,吴用也颇有些无奈,“我们要去那石碣村,这是必经之路,小生也没有办法。”
然而他看倪溪苦着一张小脸的模样,不禁想笑:“莫要担忧,实在走不动小生背你便是。”
“谁要你背?”
倪溪看了眼四周,虽说人烟荒芜,可这青天白日的,她要是被吴用背着在别人看来就是放荡轻佻了。
吴用明白倪溪的想法,拗不过她,可又看她眼神疲倦,俏脸晒的通红,香汗淋漓确实累的不轻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带上她了,让她平白跟着自己受罪。
他叹了口气,又看看天色,还没到中午,反正也不着急着去,便说道:“不如娘子你先眯上半晌,等精神好了你我再出发。”
倪溪确实乏了,一想到待会儿还要爬那个土岗子,以自己目前这个状态,肯定是不行的,她干脆的应了。
从包裹里把馒头拿出来和吴用两人就着咸菜吃了后,她背靠着柳树准备眯一会儿,吴用在她旁边坐着,也闭目养神起来。
也许实在是太累,神思疲倦,也不挑地方,刚眯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的头原本靠在柳树杆上,慢慢的一点一点垂落,不知不觉的落到了吴用的肩上。
肩膀突然的一重,让吴用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他转头去看,只见倪溪粉面微微酝红,闭着眼睛,正睡得香甜。
吴用轻轻一笑,调整好姿势方便她靠的舒服点。
阳光温暖和煦,林间树上不时有鸟雀清鸣声,空气静谧祥和,而此刻有,她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看着那无暇的睡容,吴用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本应该是热血沸腾的,可现在他心里对自己要做的事产生了动摇……
想着想着,他慢慢的也睡了。
等倪溪醒来时候,才发现她自己不知何时竟然靠在了吴用宽阔的肩上,两人身子贴的紧紧的,她人都快到吴用怀里去了。
倪溪脸一红,连忙抽身。
也不知她这样多久了,幸好这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不然丢死人了。
她偷偷看吴用,见他头侧向另一方,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睡会儿就是好,自己的精神上来了,她站起身来踢了踢腿,伸展了下手脚,先前的疲惫一扫而光。
“你醒来了?”
吴用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刚才他也睡着了,直到倪溪抽开身体的时候他才醒过来。
倪溪笑了笑,“奴刚醒,咱们走吧。”
现在外面太阳很大已经正中午了,不过这一片都是树林倒也不是多晒。
吴用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他的肩膀现在都是酸的,动弹不得。
倪溪看他有点不对劲,奇怪道:“你怎么了?”
吴用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对着她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倪溪顿时想到了醒来时她正靠在那边肩膀上,原来是她害得。
她赶紧别过脸去,“快走吧!”
吴用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笑着应了。
小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些。
等两人辛辛苦苦的穿过了那个土岗子,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
看见眼前的景象,倪溪不得不赞叹一句好风景。
只见一座座山峰青郁迭翠,古木成林,在这群山环绕之间,一片湖泊波心碧玉,无边无际,两岸杂草稀疏,柳树成荫,端的是山清水秀之地。
吴用带着倪溪从山脚一条小径走到了尽头,但见依山傍水,约有十数间草屋稀稀落落的在那儿,每户家门前都晾晒着一张破渔网,门前枯树桩上揽着数只小渔船。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看来这石碣村是个渔村了。
“到了,”吴用停驻了脚步,没有直接过去。
他仔细嘱咐道:“婆惜,待会若是小生说什么,你听着附和便是莫要多说话知道吗?”
倪溪不解,眼神疑惑。
吴用微微一笑解释道:“小生于数年前在这里居住过些时日,这里有三个当初很好的兄弟,如今两年未见,有些事需要他们相帮……”
他刻意的停下了话语,没有说什么事。
不过倪溪却懂了,估计吴用有事不方便对她说的,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又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也没什么。
只是心底终归是有些不舒服的,“奴知道了。”
吴用见她脸色变幻不停,心知她想歪了,温柔的劝慰道:“有些事小生不方便告诉你,但小生对你的心思,却是真真切切的。”
“嗯,奴明白。”倪溪低头柔顺的应了。
吴用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他径自走向一处茅屋,站在篱笆前扬声叫道:“二哥在家么?”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头戴一顶破头巾,穿着旧衣服光着双脚的汉子,再看那汉子长相:四方阔脸,两道浓眉竖起,赤着臂膀露出盘虬的肌肉,看人时两道寒光四射。
此人姓阮,排行第二,江湖人称立地太岁阮小二,家里弟兄三个全部打渔为生。
见到吴用,他慌忙道了个诺:“原来是教授,甚风把教授吹来了?”
“二哥说笑了,”吴用斯文的回了礼,朗声道:“你我许久未见,如今特地来此,怎的二哥竟是不欢迎还是?”
阮小二哈哈一笑,“怎敢不欢迎教授你呢?”
他看见紧紧跟在吴用身边的倪溪,眼前一亮,“没想到不过两年,教授家室都娶了,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羡煞我等!”
他的目光太过犀利,倪溪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站到吴用身后去了。
“别怕,他们虽相貌凶恶了些,人却是不坏的。”吴用低声对倪溪说道。
倪溪这才放轻松了点。
吴用挑起眉毛,转而对阮小二笑道:“二哥说这话也不怕我告诉阿嫂?”
提起自家那个凶神恶煞的婆娘,阮小二赶紧四处张望了下,声音也低了些,有些哀求意味:“教授小声些,让她听见我这耳朵可就不保了。”
别看阮小二外表凶恶,实际上却是个惧内的,他的老婆性子也烈,两人成亲多年,她把阮小二管的服服帖帖,吴用旧时住在这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他老婆揪着他的耳朵骂。
吴用轻笑了声,不再提那事,“五哥和七哥呢?怎的不见他们?”
阮小二回道:“我那两个弟弟应该在老娘那边,教授有事要寻?”
阮小二自从成家后就搬到了这里,而其他两个弟兄还未成家依然和老娘一起住着,在湖泊的另一头。
“只是想着许久未见,我们弟兄几人聚一聚该是多好。”吴用感叹道。
吴用这么一说,阮小二也想起了从前几人一起的兄弟情深日子,不禁有些怀念。
“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去叫他们过来。”
说罢,他准备撑船。
吴用叫住了阮小二,“二哥,一起吧,这时节景致好,顺便观赏一番。”
阮小二欣然允了。
倪溪听后脸上露出喜悦,人与水有着天生的亲近之感,此处青山绿水,风景秀丽怡人,她早在看到那澄澈碧绿的湖水就忍不住心生欢喜,东溪村的溪水,与这相比是万万不及的。
她跟着吴用两人上了阮小二的渔船,站稳后,阮小二用船桨轻轻一荡,小木船就动开了,往湖泊里荡去。
只有真正的现在小船上,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这美丽的景致,两岸青山,岸边槐柳翠绿如烟,脚下是碧盈盈的水儿,波光粼粼,湖间不时有几束荷花娇艳绽放,粉红映水,美不胜收。
面对大自然,倪溪只觉得自己也心旷神怡起来,无拘无束,先前胸中的郁气一扫而光。
因着欣赏景致的原因,阮小二划的极慢,倪溪实在是爱极了那美丽馨雅的荷花,踮着脚勾了一只较小的荷花,别在自己的头发上。
“好看吗?”她对吴用说道。
吴用看向她,眼眸一滞。
只见她本就生娇艳动人,此刻乌发上别着一朵淡粉色的荷花,肌肤如玉,袅袅娜娜的站在他的面前,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一笑,更是要把人得魂儿都勾去了。
他的喉结不易察觉的滚动了下,声音低低的,“娘子无论何时都是好看的。”
这句话让倪溪很满意,她轻快的哼了一声,又去欣赏这美景去了。
吴用哑然失笑。
小船在湖面悠悠荡着,惬意无比,阮小二还特意唱了首山歌,不过由于是方言,倪溪听不懂这山歌的意思,但也不妨碍她欣赏,阮小二的声音浑厚嘹亮,唱出了山歌那宛转悠扬的味道。
又荡了一会儿,湖泊前面出现一簇簇芦苇丛,这芦苇丛甚是高大,足足有人的大半个身子高。
正划着,阮小二突然对芦苇丛招手道:“七哥,可曾见到五郎吗?”
倪溪定睛一看,只见从那芦苇丛中摇出一只小船来,小船上立着一个汉子,只见这汉子生得皮肤乌黑,身材精壮,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再看脸上,一张疙瘩怪脸,横肉突起,玲珑眼突出,两腮边还有一圈淡黄色胡须。
他的眉眼隐约与阮小二有几分相似,想必这两人是兄弟了。
这汉子远远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甚?”
阮小二正待回答,站在他后面的吴用现出身形,叫道:“七郎,许久不见。”
阮小七惊讶道:“教授如何来此?”
吴用含笑答道:”许久未见,便来看看。”
阮小七却是不信,他指了指倪溪,笑道:“若说教授想念我们弟兄三个,怎的还带了女眷,想必还有别的事吧。”
“瞒不过七郎你,”
阮氏三兄弟中,阮小七看似外表最为粗莽,实则心也是最细的。
吴用抱拳,道:“实不相瞒,小生自从离开这后,现在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我旁边这位阎小娘子也做的一手好菜,如今那财主他要办筵席,需要十多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鲤鱼,阎娘子正发愁,因此我便带她来劳请你们帮忙。”
吴用说话间不卑不亢,态度诚恳,让人完全怀疑不起他来。
可倪溪却愣了下,哪有什么财主?还有什么金色鲤鱼?
吴用说的这些她听都没听提起过。
她心想这人怎么胡说八道起来了呢,还编造的如此堂而皇之。
可又想起吴用先前嘱咐她的话语,倪溪索性不出声随便吴用在那说了。
先不说倪溪怎么想,那边阮小七笑了声,说道:“此事先缓,不若寻了五郎我等先去吃酒再谈。”
他把船荡过来与倪溪吴用所乘的这只船厮并在一起,两船同划,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高埠,周围都是水,高埠上有几座茅草屋。
阮小二对着一个坐在茅屋外面的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叫道:“老娘,五哥在么?”
老婆婆连连摆手,“莫要提他,”
“一天鱼也不见他去打,光知道赌,刚才不久又骗了我的钗子到镇上赌去了。”
阮小二笑了下,划开船,对着众人说道:“我这兄弟,甚是好赌管不得骂没用,只能任他去了。”
吴用笑着接道:“五郎还是老性子。”
阮小七也在旁边插了句,“赌就算了,关键是一直输,连累的我和他一起也输得精光。”
这兄弟三还真有意思,虽然还没看过那五郎,但听他们说的,已经了解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