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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快喝口水润润,这秋老虎的天儿最闷热了。”孔闻敏忙得从腰间取出了水囊递了过去。
钟明巍喝了一气儿的水,又把水囊递还给了孔闻敏。
“爷,属下知道您一心虔诚,可、可到底这山路泥泞崎岖,要不咱们换别的道儿走吧?”孔闻敏看着钟明巍一脸的汗水,还有一身的泥水,着实担心又不忍,“爷,这路实在太难行了。”
“难行吗?”钟明巍抿唇道,他伸手将从领口滑出的石头吊坠又给塞了回去,然后一边俯视着来路,一边喃喃地道,“最难行的路,也不是没有走过。”
孔闻敏一怔,并没有听明白,当下小声询问:“爷,您这是话什么意思?”
钟明巍摇摇头,没有往下说,然后又转身继续朝着山上跪拜而去了,孔闻敏也忙得跟了上去。
是啊,最难行的路,也不是没有走过。
那一年冬日,他这个瘫子是怎么把烧得昏迷不醒的丫头给送下山去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可是每每一想起来,总是忍不住心悸害怕得厉害,那条路可真是难走啊,明明是黎明,却是看不到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充斥着冰雪和鲜血、甚至是死亡的味道,那么颠簸崎岖的路,他匍匐着艰难地推着门板前行,棉衣早就被磨破了,膝盖手脚被冷硬又坑洼不平地面硌的鲜血淋漓,渐渐地又觉不到疼了,是被冻麻了,连血都流不出来了,可是被他绑在门板上的丫头,却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甚至连痛呼都发不出来,他从来就没有那么害怕过,也没这么无助绝望过,三十三岁的大男人顶着寒风一边咬着牙不然自己哭出声来,一边用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唤着怎么都不肯搭理他的丫头……
那真是最难行的一条路,也真是最黑暗的一条路。
好在,总算走到了尽头,好在,他和他的丫头终于携手走上了一条洒满阳光的金光大道。
……
进了娘娘庙,钟明巍给送子娘娘上了香,然后就在小和尚的引导下去后院梳洗更衣。
“已经很久没见到像施主这般虔诚的人了,”那小和尚年纪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很是活泼,说起话来就是个没完,“昨晚还下雨,山路一定泥泞难行,没想到施主竟还能一路跪拜上山,施主的一片诚心必定令送子娘娘动容,必能保佑贵母子平安。”
“多谢小师父,”钟明巍双手合十对那小和尚道,一瞥眼瞧见对面禅房里头一位尼姑正跪在佛像前闭目诵经,钟明巍蓦地就顿住了脚,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颤了,“她……她怎么在这儿?”
“啊?施主你说谁啊?”小和尚一怔,顺着钟明巍的目光看去,然后就介绍道,“那位是五台山来的静慧师太,好像是她家里有女眷快要临盆了,她是特地从五台山赶来咱们妙峰山为家人祝祷的,特别虔诚,每天除了用膳休息之外,一直都在诵经。”
“她什么时候来的?”钟明巍一脸的复杂远远看着正虔诚诵经的静慧,静慧已经剃发了,容貌气质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她容颜明显的衰老了,眼角都是细细的纹路,皮肤也不复从前那般娇嫩白皙,这么瞧着比钟明巍要大上十来岁似的,可是她身上却有股子从前不得见的气度,一串佛珠,一杯香茗,一身灰袍,没有锦服珠翠加持的静慧,如此的从容和淡雅。
“哦,她来快两个月了吧?”那小和尚蹙着眉想了一下,然后又忙得道,“她说是要为家人诵经祝祷七七四十九天的,今儿正好是最后一天,那她就来四十九天了,明天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