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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一听这地名,拿眼瞅着后视镜里的南蔷,随口问道,女孩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
兰池巷挨着市第二监狱,一条巷子里住的都是警员及家属,很多年里兰池小院都算得上是城南区最安全的住宅地,南蔷在这里一住就是二十五年,从幼时的咿呀学语到如今,她自己终于也成为了一名警察。
望着窗外飞驰的车辆,街景倒退像是时光的回流,曾经的一切都被轰然推倒,新的地标树立了起来,熟悉又陌生。南蔷恍然发觉时光已经走了很远,有些记忆也随之变淡了,一股涩意从心口不由自主地钻出来,她一直在等着的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肯露面?
“小姑娘,咱们到目的地了。”
***
进门,落锁,换拖鞋,取下背包,脱掉外套,南蔷拎着一堆物件径直朝里走,经过客厅她把行李箱推了进去,背包挂在门把上,人不入屋,扭头便拐进了浴室。
外套被随手搭在门口的洗衣机上,有什么东西从衣兜里掉了出来,但她没想在意,奔波数日南蔷不想将一身尘土带进这间小院,这是她自小就养成的毛病。
旅程归家第一要事,只能是洗澡。
舅舅的习惯是五点开始用餐,时间不算充裕,收拾好一切,她还要赶往市中心,晚上的饭局可不能迟到了。
***
虞中区,回味小酒馆。
这是一家特色餐饮店,入门的招牌边垂下一只笠帽随风晃动,店面不算大,经营的菜式却被食客们赞誉为十里飘香江湖菜。
小酒馆里的布置别具一格,没有精装修,一溜灰白的老旧粉刷墙,沿着墙角是几只装酒的大土坛,墙上挂着绘有刀客和剑客的墨色布艺画,所有的桌椅皆是木质,瓦碗瓦杯一上桌,颇有些江湖儿女的豪情意趣。
南蔷将晚餐地点约在这里,全因舅舅李载柏爱好这儿的土豆酥猪手还有蒜香排骨仔。
尽管已经尽量赶时间,但南蔷到店的时候还是迟到了,李载柏坐在门口靠窗的位置朝她得意挥手,一副老顽童模样逗得南蔷哭笑不得。
服务员引位将南蔷带进包房,李载柏习惯性地收起笑脸,摆出不怒自威的神态来。
国字脸,平头,双眼如炬的市公安局局长不笑的时候甚是威严,也只有在南蔷面前他才会轻松放下姿态。干他们这一行的,工作的时候开不得半点玩笑,也只有在亲人面前才能展现出柔情二字。
“阿南,怎么样?又迟到了吧。”
南蔷皱鼻子哼了一声:“舅舅家本来就住在这边,过来当然方便许多。”
两人聊着天,因为菜单提前点好,几样特色美食很快就上齐了。
南蔷把猪手和排骨挪到李载柏面前,“舅舅赶紧多吃几块,过年那阵你忙着值班都没吃上什么肉吧,我看您像是瘦了许多。”
“嗯?有吗?”
李载柏起初还有些怀疑,他搁下筷子捏了捏腰间的肉,下一瞬就变了脸色狠狠瞪着南蔷:“好你个丫头,又拿舅舅玩笑。”
南蔷忙拎起水壶替男人倒水,“没有,我哪儿敢开咱们局长大人的玩笑呀,我就是想让您快多吃几口,咱们每次出来吃饭最后可都被突发案件给······”
打断了三个字还没出口,李载柏拍拍桌面忙叫南蔷打住,然而几盘菜刚下去一小半份量,李载柏的手机还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
李载柏接起来,嘴唇动作在骂南蔷是乌鸦嘴。
“喂,我是李载柏,嗯,城东那边是吗,你们注意保护现场,技术小队抓紧时间收集证据,街坊邻居一定要调查清楚最近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我待会儿会过来一趟,到时候让二小队队长做汇报。”
挂完电话,李载柏的脸色很是郁沉,南蔷心道怕是有命案发生。
“舅舅,出什么事了?”
李载柏抽了几张餐巾纸擦嘴,一边站起身:“城东住宅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的手法十分凶残,初步判断为仇杀,我现在先过去看看情况如何了。”
“我跟您一块儿去吧。”南蔷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你今天刚回来,吃完饭就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到局里看看你们情报组有没有别的安排再说。”
***
包间里静了下来,南蔷抬手看时间,二十分钟刚过,她露出一丝苦笑,这次聚餐有进步,比上回还多了两分钟呢。
桌上的手机发出嗡鸣,屏幕亮起是林芝发来的微信消息。南蔷的指尖划过屏幕,短发少女的头像跳了出来。
她的好友寥寥无几,林芝是自小学起就认识的朋友了,她们平日里其实不常联系,偶尔的聊天也不过是林芝分享来的八卦消息。
“阿南,你在吗?”
南蔷心情不算好,只回过去一个问号。
林芝发来一个窃笑的表情后,很快就把她拉进了一个叫六年二班的微信群,接下来,嘀嘀嘀的信息提示就开始响个不停。
原来这个群是为了小学同学的聚会而建。
从过年前开始,没完没了的聚会就没有消停过,南蔷不太喜欢参加这种群体活动,正巧局里又有培训,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这些当年的同窗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这一次是场十几人的小学聚会,她盯着屏幕阅读着聊天界面飞快刷过的消息,兴趣乏乏。
虽说老同学们的名字自己记得七七八八,但他们的模样南蔷却实在不大能想起来了。
她想找个借口再次推掉,直到屏幕上闪过去一个名字,她的眼睛才终于亮了那么一瞬,为了确定不是自己看错,南蔷连忙又将屏幕信息朝上翻了翻。
“这次聚会都有谁啊?”有人在群里问。
管理员发出一长串名字,第一个是他,最后一个是自己,他们俩遥遥相望,中间隔着十来号她不会在意的旁人。
魏海月。
仅仅三个字,令南蔷心头一颤。
她握住手机垂下眼眸,想要抑制住自己不知因为什么情绪而引发的身体颤抖。
搭上飞机前蒋亮师兄曾这样问过她:“你内心还愿意相信魏海月,是吗?”
当时她的回答是:“我一直都在等他。”
17时32分,春雷始鸣,南蔷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雨幕淅淅沥沥模糊了视线,步入惊蛰,她的心底也下起了一场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