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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黑老三婆子发出尖利的嗓音,黑瘦像鸡爪一般的手指指着黑老六。
黑老六连忙否认:“不!不是!”
“好啊。就是你!”黑老三婆子像是确定了什么,终于找到了指责对象,她几步走到黑老六面前,怔怔地踢了黑老六一脚,干枯沙哑的声音质问,“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是你撺掇了我儿。不然他那么一个乖顺的孩儿,为什么非要进什么山!”
黑老三婆子撕心裂肺:“你好狠的心,你可还是他六叔呢!”怨气有了发泄的地方,一时间全喷涌而出。
黑老六猛摇头:“不,不是我。我只说那外乡人赚大发,让他也学学,勉强算得上提了个建议,绝没有逼他上山的意思。那是他……是他自己,当真上了山。”害死侄儿的事绝不能承认,否则……他在黑土村就不用做人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谁,名声可就毁了。
黑老三婆子冷笑一声:“所以,就是你咯……”
黑老六哑然。他怕再说下去,就把其他事给说漏嘴了。是他撺掇的不假,可他撺掇的事不止这一件。
如此,再没有别的话好说。荆照秋见此,开口赶人:“诸位若有旁的事,还请回去自行解决。我家门庭狭小,便不留各位了。”
走吧走吧,内讧还是动家规,都回去自己窝里折腾,别干杵在这儿。他也没精神陪这些人瞎扯了。
有人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山里呜呜的狼嚎随冷风传出。听声音,竟似乎就在不远之外。
“是狼!”刚从狼口里逃出的人立即慌了神,对狼牙惊魂未定犹有阴影,“我……我们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几人跌跌撞撞跑路,剩下的人也慌了神,互相对看一眼,递出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目光,一俯身竟然抬起尸首就要跑路。黑老三儿子的尸体他们可见过,被狼啃得脸都没了,面目全非。狼群那可凶着,吃过人的狼可是会闻人味儿的。
乌泱泱一群人竟在转瞬间又一窝蜂似呼啦啦四散逃走,连黑老六都忍着酸痛,咕噜着从地上爬起,一路摔一路跑跑回了村里。
“可终于走人了。”文添祯伸伸腰,吊儿郎当地继续回去睡觉。一场闹剧,于他就是一场热闹的戏码。
易之虞带上门,把门又加了一道锁。吃过人的狼……他沉默地不说话。
“易之虞?”荆照秋叫了易之虞好几下,易之虞才醒神,“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我也感觉有点着凉,胃里不太舒服的样子。”在人前提起精神,人后荆照秋的脸上就显出了疲倦之色。胃里翻来覆去的倒酸水,又灌了这么会儿冷风。他又叮嘱了一遍,“门锁好了吧。”
他也听见狼嚎了。渗人得很。若不是这房子住的不止他一个,荆照秋也没有勇气待下去。可大约是对易之虞的信任,有易之虞陪着,就不是那么怕。
这时,荆照秋庆幸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睡了。虽说,易之虞的存在感太强。他原以为两个人睡一定会不习惯,甚至因此失眠。可自从易之虞睡到他房里来,反而再没了夜晚失眠的机会。背后有个温热的身体,竟生出强烈的安全感来。易之虞的气息也在一日日熟悉起来,闭着眼睛都能闻得出来。
易之虞道:“锁好的,狼进不来。再说,怎么都有我。”
话是这么说,可易之虞的心里却想着那群狼。吃过人肉的狼,是不能留的。
一夜无话,只是山上狼嚎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堪堪停歇,扰得人无法睡觉,人心惶惶。受了风寒和惊扰,荆照秋晚上便不怎么睡得着,白日里犯困。想着要起来,身体却重得很,喝了点清粥,又躺了下去。大约片刻,便听得蹬蹬蹬的脚步声。
神智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荆照秋还能分辨出是谁的脚步声。一定不是易之虞的,他的脚步轻,每一步都很稳,绝不是这么大大咧咧没个定性的样子。
文添祯刚从外头看热闹回来,一进门就被易之虞塞进房里,说是荆照秋不舒服。文添祯也不耽搁功夫,便给荆照秋把脉。
“不是什么大毛病,喝点汤药,睡上一觉便好了。”文添祯笑着对荆照秋道,但转头和易之虞说的却不一样。
“毛病不大,就是胎儿受惊了。那狼……应该是惊了荆照秋,胎儿也受了影响。”避开荆照秋,文添祯和易之虞是另外一番话。易之虞也不答话,点了点头,便算作知道了。
文添祯才不管他知道啥,这不是他分内的事。
他边看顾荆照秋,边说着大早上出门看的热闹。
文添祯神采飞扬:“你知道,昨天……他们回去怎么着了。”
“怎么着?”荆照秋坐起来,靠在床头,有了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