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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夫人看着式微美丽的侧脸,不由得心如刀绞,她太了解她的女儿,她的落寂,她的委屈,她的伤心,她都一一藏起来,可是,纵然她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了她这个做母亲的。
如此想着,昭德夫人看向福妃的眼神,便下意识的凌厉起来,冷不防福妃已经走至自己身前,似是被昭德夫人吓坏了一般,怯怯道:“昭德夫人为何如此看我,难道—”
福妃眼圈微微泛红,委屈道:“难道昭德夫人是怪我仗着皇恩眷顾,不向皇后娘娘行礼么,还是,昭德夫人怨我一时贪嘴,要您纡尊降贵来为我做这味喜饼?”
启曜听着听着,面色已是愈加阴沉,忍不住出言道:“昭德夫人莫非是深居府中久了,不但忘了给朕行礼,这会子见到福妃,难不成也不打算行礼了么?”
福妃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启曜道:“臣妾身份低微,皇上千万不要因为臣妾,而惹得昭德夫人和皇后姐姐不高兴了!”
式微按住母亲不住颤抖的手,挺身上前,不卑不亢道:“臣妾回皇上的话,家母并非是对福妃妹妹无礼,先皇当年封家母为一品诰命之时,亦曾发下手谕,称家母是大兴朝第一忠烈孝义夫人,日后除是见到皇上太后要请安行礼,其他妃嫔之礼一律免除,相反,皇后品阶以下的妃子,需向家母行礼,以示尊重。”
式微说罢,转头看向母亲,将母亲耳畔垂下的一缕碎发小心别起,淡淡道:“母亲也是,纵然您不想张扬此事,但也不能让皇上和福妃妹妹误会了不是,否则,外面知道了,岂不是要说福妃妹妹藐视先皇手谕,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福妃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原本想给昭德夫人一个下马威,好好挫挫式微的脸面,好一报上次被摘了绿头牌之耻,却不想她竟然这样能言善辩,只三言两语,便给自己扣上了这么大的罪名。
幸好,她还有皇上,念及此,福妃一双水眸里已是泪光闪烁,期期艾艾的看着启曜,启曜轻咳一声道:“霄儿先前一直随丽太妃在封地居住,她又岂能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是朕一时疏忽忘记了,还请昭德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昭德夫人心中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欣慰,欣慰的是她的式微总能一次次以自己的机智化解危机,悲哀的是,她的式微是那样清高的性子,却总是一次一次,迫不得已的绝地反击,还是面对她要相携着到老的夫君,她一生所要依靠的良人,她心心念念所爱之人,这样的她,该有多累。
福妃也很适时的请安行礼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给昭德夫人赔不是了。”
说罢,福妃立刻转移话题道:“臣妾自从小时候吃过夫人所做的喜饼,便一直念念不忘,希望夫人今日能够让我一饱眼福和口福,凌霄感激不尽。”
昭德夫人心中一冷,若不是为了女儿,她真的不愿意再碰那味喜饼,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
新婚只三天,她的丈夫胡斐恒便接到圣旨,即日启程前往边关,平定异族叛乱,任重而道远。
那晚的月光甚是皎洁,以至于昭德夫人在往后的日子里,总会情不自禁想起那晚的月光,如同轻纱一般将人笼罩。
她的丈夫紧紧牵着她的手,在庭院里,认认真真的洒下一颗又一颗的玫瑰花种子,他虽是武将出生,却精通琴棋音律,有时候,昭德夫人常常有一种错觉,她觉得,她的丈夫是文人,而非武将多一些。
胡斐恒将妻子小心翼翼的拢在怀中,如同对待珍宝,他摩挲着昭德夫人的发丝,指着那片花圃,轻声道:“待到玫瑰全部绽放之时,便是我回来之日。”
就只是这句话,昭德夫人便信了,她早早起来浇水施肥,没有一天敢怠慢,即使后来她怀了式微,可她还是坚持亲力亲为,不假人手,有一天下大雨,她还不小心滑了一跤,式微却安然无恙,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是他在远方,默默守护着自己。
她在甜蜜与煎熬之中,苦苦等待着他的归期,园子里的玫瑰花相继绽放,她却没有等到他,她将玫瑰花做馕,制成喜饼,四处散发,只求能有更多吃到这味点心的人,为丈夫带来喜气,她以她自己的方式,一直安静地在为丈夫祈福,她希望她的诚意,能够感动上苍。
在昭德夫人临盆的那日上午,她还坚持去街上布施喜饼,潜意识中,她总觉得,丈夫的归期不远了,丈夫离她,越来越近。
临盆的痛楚超乎了她的想象,她大汗淋漓,陷入迷离,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他,她朝思暮想的良人,胡斐恒带着浅浅的笑意,缓缓走近她,温柔地拉住她的手,低低呢喃:“淑音,我回来了。”
昭德夫人激动的说不出话,她就那样定定的凝视着他,忽然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她几乎是使劲浑身的力气,终于听到了那期盼已久的婴儿啼哭之声,她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欣慰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