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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坚持着,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主院那边守了许多人,邬嬷嬷看见他过来了,招呼着侍女们退下。
寂静的长廊上挂了十二盏灯,亮眼的光将正房里那透出来的光都遮掩了去。
柳成元站在那房门外,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可哪怕他死死地压抑着,鼻息之间的血腥味却依旧清晰到让他轻颤。
他的手扶着房门,然后静静地站了一会。
躬着的背脊因为疼痛而直不起来了,柳成元慢慢走进去的时候,像是一位垂暮老者。
他站在内室的珠帘外,隔着远远的距离,能够看到周宜躺在精致的雕花架子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被子上。
柳成元背靠着珠帘一侧的柱子缓缓下滑,然后坐在地上。
他的头往后靠,晃动的珠帘发出声响,然后明珠郡主问道:“是谁?”
柳成元苦笑着,没有出声。
寂静的沉默后,柳成元忽然道:“周宜,回来的路上我遇到黄琦了。”
“那一刻,我天真地以为,你那一日的所作所为,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的,为的不过是叫我死心离开。”
“可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可笑。”
“我爱你什么呢?”
“其实我不爱你,我只是魔怔了。”
“从前我对你臆想太多,臆想你是一个刚强却又脆弱的女人,臆想你是一个骄傲却又自负的女人,臆想你是一个狠心却又柔情女人。”
“可臆想填不满我的心,于是我总是惦念着你,割舍不下。”
“我不介意你说我恶心你,就像现在,我觉得你也恶心我一样。”
“周宜,你连血都是冷的,又怎么会有感情呢?”
房间里很静,静到里面的人像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成元感觉自己双腿都麻木的时候,只听里面的人漠然道:“你说的很对,我的血是冷的。”
“我也不想恶心你,是你将你的臆想强加在我的身上。”
“你能想明白最好,为了旭安,我不会与你成仇,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柳成元听见心里瓦解一切的声音,再不会有惦念了。
他笑着,手紧拽着珠帘想要站起来。
“嘣”的一声,哗啦啦的珠帘掉了一地。
滚动的珠子到处都是,最后一点遮掩之物消失了。
柳成元勉强站起来,抬头往里看去。
可从头到尾,周宜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睡在那里,安稳极了。
是啊,安稳。
可她为什么不安稳呢?
她是郡主啊,珠帘掉了,自然有人会捡,或许不用等到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不像他,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再难以复原。
柳成元走了,这一次他走得跌跌撞撞,几欲栽倒。
狼狈的身影像极了一个受过酷刑的犯人,邬嬷嬷不忍,让曹阳暗中护送他到驿站去。
待他们二人出了郡主府,邬嬷嬷这才折身返回主院。
明珠郡主已经坐起来,穿着单薄的寝衣,面色苍白地坐在床边。
侍女们收拾着地上的珠子,邬嬷嬷走近郡主道:“老奴让曹阳护送他一程,想必不会有事的。”
明珠郡主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她的脸色很不好,整个人虚软无力,连强撑坐着都不能。
突然,她感觉下身有些湿热。
“嬷嬷,我好像流血了。”明珠郡主皱着眉头,往后倒去。
邬嬷嬷连忙给她拿了一个靠枕,这个时候却发现她寝裤上已经红了一片。
“郡主放松些,别怕,方大夫还在府里歇着的。”邬嬷嬷连忙让侍女把方大夫叫来。
明珠郡主握着邬嬷嬷的手道:“若是留不住,便算了。”
邬嬷嬷闻言,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哭着,心情沉重地道:“郡主从来都是嘴硬心软,明明想留的,却非要说那翻话给老奴听。”
“老奴不想你糟践自己的身体,才故意让曹阳去买药的。”
“可没有想到,我们都着了你的道了。”
明珠郡主虚弱地笑了笑,喃喃道:“你说他傻,他是真的傻。”
“可你说他聪明,他却是真的聪明。”
“黄琦入京后,他自然会想明白,我不想他再来了,死了心不算,厌恶了才好。”
邬嬷嬷看着明珠郡主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心口绞痛着,眼泪直掉。 她搂着明珠郡主,哽咽道:“冤孽呢,罢了,从此各过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