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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箭的人似乎此时才发现苏九,立刻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
不是大炮的声音!
苏九皱了皱眉,心头一阵失望,随即又急声问道,“你怎么会在山上?认识胡大炮吗?”
对面黑影有片刻的沉默,才在苏九紧张的呼吸下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们将军?”
这一刹那,苏九心几乎跳出来,猛然上前一步,“你是大梁兵,大炮现在在哪?”
那人却立刻后退,手中弓箭对准苏九,冷声道,“退后!”
看来这人的确是胡大炮的手下,他们在山上多日,警惕性极高,山下又都是那也兵,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苏九刚要解释,就听身后长欢和阿树几人已经蹿过来,喊道,
“老大,出了什么事?”
苏九忙道,“有大炮的消息了!”
“啊?”几人都是一惊,阿树焦急问道,“大炮在哪儿?”
苏九看向远处的那道黑影。
那人依旧没放下弓箭,戒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人。
苏九道,“我们是大炮的亲人,是来救他的,大炮在哪儿?”
那士兵依旧不能放下戒心,“没确定身份之前,我不能带你们去见将军!”
“他娘的!”阿树唾骂了一声,上前一步喝道,“我们是胡大炮的兄弟,为何不能见他?你再不说,老子一拳打死你!”
士兵将弓箭指向阿树,“前几日有那也兵装成大梁人上山,我们差点上当,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相信你们!”
苏九见此人稳重镇定,心思缜密不像是普通士兵,一把拉住欲上前的阿树,沉声道,“我们的确是大炮的亲人,我叫苏九,你可以去见大炮,就说伏龙帮的兄弟们来了,他定会来见我们!”
对面的人听了微微一惊,“伏龙帮?你们是伏龙帮的人!”
“不然呢!”阿树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那士兵显然听大炮提过伏龙帮,立刻放下弓箭,恭敬道,“果真是将军的朋友,多有得罪,实非得已,请各位见谅!”
苏九道,“没事儿,大炮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见他!”
“好,众位跟我来!”那人招了一下手,纵身向着山坳深处奔去
苏九几人顿时跟上去。
离的近了才发现那士兵身形高瘦,面容沉稳,身形矫健,飞快的越过荆棘山石,一路身轻如燕。
苏九问道,“大炮他好不好?”
士兵踌躇了一下才道,“不太好,将军受了重伤,在山上没有伤药包扎,一直在恶化!幸好你们来了!”
苏九几人胸口沉下去,脚下飞快,恨不得立刻见到胡大炮。
几人在黑暗中奔走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那士兵才停下,左右看了看,带着苏九几人从一石缝中穿过,隐隐见前面似是一山洞,火光照亮了洞口,里面人影绰绰。
苏九一个箭步奔上去,直接冲进山洞内,突然出现的火光让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有片刻的模糊,她却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嘶声喊道,“大炮!”
胡大炮噌的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九,颤声道,“大、当家!”
几乎是同时阿树和长欢都奔进了山洞,看到胡大炮的瞬间,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火光下,胡大炮脸色苍白,撑着石壁艰难的想要起身,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又坐了回去。
苏九长欢阿树三人已到了跟前,千言万语,此刻无法出口,只红着眼睛在胡大炮身上打量,激动且兴奋!
还好!
他们没来晚!
虽然胡大炮蓬头垢面,浑身狼狈,但还留着命等着他们!
这就够了!
“大当家、阿树、长欢!”胡大炮哽着嗓音,低哑的念着他们的名字。
如今山上山下是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一千人只还剩三个,他重伤不愈,以为这一次自己必然会被困死在这山峰上,可是苏九他们来了,他的兄弟们来了!
从千里外的盛京,来了北疆,来了驼峰岭,来到他面前!
生命的最后,唯有他们不会放弃他!
九尺高的男人第一次热泪滚下,心中澎湃,激动难言。
被上万敌军围攻的时候他不曾退缩,受了重伤的时候他不曾惧怕,面对死亡的时候心里也一片平静,唯有此时,热血翻滚,化成他最不齿的泪流下来。
只为他的亲人!
唯一还跟在胡大炮身边的三个士兵和跟进来的魏覃赵雄几人看着终于团聚的四人,也忍不住跟着高兴。
“你的伤怎么样?”苏九目光落在胡大炮胸口血迹斑斑的军袍上,皱眉问道。
胡大炮想说没事,因为方才起身的扯动,一阵剧痛传来,额上冷汗凛凛,霎时说不出来。
方才带苏九几人来的那士兵上前担忧道,“将军这伤已经有十日,没有伤药一直在溃烂,再耽搁一两日,将军性命危险!”
胡大炮咬牙笑道,“没那么严重,你别吓唬我们大当家!”
苏九伸手去解胡大炮的衣服,“让我看看!”
胡大炮抬手想阻止,却根本已经抬不起来,只裂了裂嘴,无力的靠在石壁上。
衣服解开,苏九阿树长欢三人顿时脸色一变!
那士兵丝毫没有危言耸听,胡大炮肩膀的伤势比苏九想的还要严重。
那本是箭伤,箭头已经被拔下去,然而伤口丝毫没有愈合,已经腐烂见骨,周围血肉已经变成黑色,流着浓水,看上去触目惊心。
若不是胡大炮平常体魄超出常人,早已经化脓而死了。
就像那士兵所说,再过两日,胡大炮性命危矣!
“狗日的那也兵,待老子下山,一定将他们千刀万剐!”阿树咬牙切齿,一拳垂在山壁上。
胡大炮无力的靠着山壁,肩膀上的疼痛牵扯着浑身的每一根神经,他抬手想将衣服穿上,笑道,“没事,我死不了!这么多天我都熬过来了,你们来了,我更死不了了!”
长欢皱眉道,“我们要尽快下山,大炮的伤不能再耽搁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赵雄也看到了胡大炮的伤口,急忙道,“我这里有伤药,可以暂时给胡将军包扎上!”
苏九仰头,“你身上带着伤药?”
赵雄笑道,“是,咱们做山匪的经常受伤,所以我们身上都带着各种保命的东西!”
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这药是一个山里的老大夫给我们的,对刀伤箭伤都有效果,赶紧给胡将军敷上吧!”
苏九一把接过来,顾不上道谢,立刻将盖子打开,欲将伤药倒在胡大炮的伤口上。
“少夫人请慢!”一直站在后面的魏覃突然道了一声。
“何事?”苏九问道。
魏覃道,“我看胡将军的伤口已经腐烂,这样上药没有太大作用,需要用刀将伤口和骨头上的腐肉刮掉,再上药才有效果!”
他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所有人都知道魏覃的话没错,可是刮骨的剧痛,胡大炮如今虚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
苏九紧紧的握着手心的药瓶,看向胡大炮。
胡大炮重重点头,“大当家,我能忍着,来吧!”
说罢捡起身侧一段断木咬在嘴里,苏九看到那断木上有许多咬出来的牙印,定是胡大炮夜里伤口恶化疼痛时咬在嘴里忍耐的。
“好!”苏九点了点头,伸出手,“拿刀来!”
阿树身上就带着匕首,忙取下来递给苏九。
苏九将刀刃在火上烤过,看着胡大炮狰狞的伤口,清声道,“等一下,我会尽快将腐肉剔掉,中途不会停顿,忍耐!”
“是!”胡大炮声音嘶哑。
苏九身后众人身体紧绷,眼睛发直,甚至比苏九还紧张。
刮骨剔肉,不用亲身经历也知道会有多痛苦,连赵雄这些经常见血的汉子也不禁皱眉。
长欢和阿树用力的按住胡大炮的双腿,防止他剧痛之下无意识的挣扎,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砰砰撞击胸口,心要跳出来一般。
苏九紧紧握着匕首,将胡大炮的衣服往下又褪下一些,深吸了口气,将刀尖对着伤口割下去。
“啊!”胡大炮紧咬木棍闷哼一声,额上冷汗滚滚而下。
众人不由的都提起心来。
寂静的山顶,风声呼啸,洞内幽光闪烁,身影重重,苏九用刀子剃在骨头上的声响和胡大炮压抑的闷哼声混在一起,让人心惊胆战。
胡大炮腐烂的血肉粘连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若不剔除,只会越烂越深,就算能活下命来,这条手臂也保不住了!
胡大炮死死的咬着牙关,脸色惨白如纸,额上汗如雨下,待刀刮在骨头上,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颤。
阿树和长欢忙紧紧按住大炮,一个个脸色苍白,紧张的看着苏九。
苏九手抖了一下,扫了一眼胡大炮,低声道,“想想南宫碧!”
这一声有奇异的镇定效果,胡大炮身体平静下来,紧紧闭着双眼。
时间在此时变的格外的漫长,众人呼吸不由自主的放慢,跟着胡大炮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听到“叮咚”一声脆响,才发现苏九已经将匕首放下,极快的在胡大炮身上点了几处穴道止血,将伤药撒在上面。
鲜红的血流出来,众人都长长吁了口气。
长欢立刻将撕下来的中衣递给苏九包扎。
胡大炮嘴里的木棍掉落出来,头往后仰去,冷汗浸透了中衣,急促的喘息。
“好了!”苏九道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向胡大炮的亲兵,“这附近有水吗?去打点水来!”
“是!”那士兵也紧张的脸色发白,听到苏九的话立刻应声,捡起一瓦罐快步出了山洞。
阿树和长欢都出了一身的冷汗,松开胡大炮的腿,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赵雄道,“九爷放心,这药治伤极好,胡将军定会好起来的!”
“多谢!”苏九摸了一把额上的细汗,轻笑点头。
“九爷客气!”赵雄嘿嘿一笑。
苏九转头道,“阿树和长欢去带王文宫和其他人过来,这山洞足够大,可以避风休息,另外把咱们打死的那只野猪找回来!”
“是!”阿树和长欢起身。
“我也一起去!”赵雄道了一声,看向魏覃,“魏总护在这里守着胡将军和九爷!”
魏覃颔首,“好,辛苦了!”
几人走后,打水的士兵已经回来,将水罐放在火堆上烧热。
苏九撕了袍角,湿水后给胡大炮擦了擦脸,胡大炮此时已经昏迷过去。
魏覃和另外两个士兵守在洞口的位置,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打水的亲兵名叫潘刚,将这段在山上的情况和苏九大致说了一下。
他们本是去周围城镇巡防的,这哈拉山附近遇到大批的那也兵,在自己的地盘突然遇到外敌,他们当时的震惊可想而知。
胡大炮只带了一千士兵,被那也三万兵马围攻,战况定然极其的惨烈,可是胡大炮还是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的一个亲卫骑马脱围出去给幽州送信。
当时胡大炮身边还有一百多人,不得已上了驼峰岭,之后便一直被困在山上。
这十多日,那也兵时不时便上山围剿,火攻,箭攻,大面积的地毯式搜捕都已经用上。
胡大炮自己也中了箭,却仍旧和那也兵在做游击战,凭借越来越少的人,却杀了那也上千士兵。
然而山上没有食物,没有伤药,又在极寒的情况下,受伤的士兵得不到救治,一个个死去,最终只剩他们四人。
他们已经两日没吃过东西,山上能吃的基本都被吃光了,这头野猪是潘刚守了一天一夜才守到的,没想到竟会遇到苏九他们。
很多地方潘刚都是一带而过,苏九却知道其中的凶险,又无比的庆幸,他们来了!
苏九摸了摸胡大炮的额头,没有发热,还好!
胡大炮拥有强大的求生力,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
水烧开后,苏九倒了一些喂给胡大炮,自己也喝了一点。
她已经一天两夜没吃过任何东西,没喝过一口水了。
捡起地上的匕首,苏九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插进绑腿内。
很快,阿树和长欢带着众人回来,后面的人抬头那头被她和潘刚射杀的野猪。
众人一进来,顿时将山洞挤的满满当当,但听到已经找到胡将军了,又不禁一阵兴奋。
王文宫是他们当众身体最弱的,爬了一天的山路,又走了那么远到山洞这里,累的不轻,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野猪扔在地上,苏九看着想笑,这哪里是山猪,分明是一只“石猪!”
因为山顶天气寒冷,这里的动物想要适应这种环境,自然都有自己御寒的法子,这野猪平时用身体在一种能分泌树液的松树上蹭,蹭了一身的粘液就去地上打滚,沾了满身的沙石,长久的日积月累,所以这野猪浑身都包裹着一层硬石,既能保暖,还能御敌。
只是今日这野猪碰到的是苏九和潘刚,被一棍子扎了头,还被气势如虹的一箭射穿了他的“盔甲”,才死翘翘了。
十多人将野猪拖到洞外,用了九牛之力才把外面的那一层石头给扒下来,开膛破肚。
这山荒凉,野猪去了石皮以后,其实瘦的可怜,但对他们来说,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吃的已经足够好了。
将野猪肉架在火上烤,不过片刻便有滋滋的油光冒出来,众人围火而坐,一个个不停的咽着唾沫。
浓郁的肉香飘散出来,苏九此时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饿了。
猪肉烤熟,魏覃先切了一块最好的给苏九。
苏九也不推辞,让众人将肉分了,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