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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姬宫湦面带着笑意,看起来并不像是发怒,越是这样才越显得更加可怕了,“你是寡人一手教出来的,你以为你做些什么,能瞒得住寡人的眼睛?寡人所以没有追究,是念在过去的恩情,你若是以为寡人怕了你,一而再、再而三,那么郑启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寡人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一万次!”
楚夫人腿上一软,顺着桌案跪倒了地上,满面的泪水,“臣妾没有,臣妾从来没有想过要谋害大王,臣妾只想让大王生、不想让大王死……”她双手抱住姬宫湦的腿,“臣妾不愿看见大王夹在褒后与群臣之中,是以才处处针对她,可是臣妾改了……难道大王看不出来臣妾已经改了吗?臣妾不再为难褒后,甚至连我楚侯入京一时,我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也告诉了褒后,就是为了让大王先想对策,楚侯入了京,我便去劝楚侯不要为难大王,他才没有提及此事……臣妾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大王的一颗心,而是求大王怜悯,能记挂这酉阳宫、记挂着我这个楚夫人,偶尔前来探望一眼,已经十分欣慰!”
姬宫湦俯瞰着跪在自己身下的楚夫人,捏起她的下颌,叫她的脸与眼对着自己,慢悠悠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说道,“寡人不动你,不是寡人怕你,而是寡人心中纵有诸多不舍、不忍、不愿意举刀对着你和郑启之,你们二人于寡人而言毕竟不同,在寡人心中的地位、分量,褒后都不能等同。越是这样,寡人对你们二人的期待就越甚,你们也就……越令寡人失望。”他说完就将手从楚夫人的下颌上拿了去,楚夫人的头立刻低了下去,碎发掩住了她的面颊,姬宫湦已经站起身来,用严肃的声音向楚夫人说道,“寡人所以在酉阳宫中见郑伯,也没别的原因,只是觉得郑启之的事情,寡人总该给他一个交到。寡人要郑启之死,不是因为寡人要因为谁而扶正郑伯,这个郑伯的位置,他们二人既然争,那就谁也别做!”
“臣妾明白!”楚夫人低着头说道,心中十分惊诧,她知道姬宫湦一向是棋高一着的,可是却没有想到他的运筹帷幄,已经高到了能叫对方依着自己的想法行事的地步。熊宁哪里知道,不过是郑伯友有此一言,姬宫湦才有此一说,便是郑伯友真的霸着这个郑伯之位、霸着这个司徒之位,姬宫湦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也不会再去动他了。
这种退步,并非仅仅是为了褒姒,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的诸侯是一个有全局观、可知进退的人,一个人若是只知向前却不能明白迂回的道理,那么便是才华出众也不过只能做个寻常角色,成不了大气候。郑启之若不除,姬宫湦只怕日后他会与自己为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去,那时候的姬宫湦还没有想过,自己的身边豢养着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人,又岂止是郑启之一个而已?
他用人,放权放的未免太狠,将一些人的口味早就养刁钻了。
午时过后,楚夫人叫人给虢石父送了个信,心中告知了他早晨大王去了一趟东宫,中午又折回了酉阳宫,召见了郑伯友,稍后又叫人送来了信,说是姬宫湦去显德殿住了,既没有回东宫也没有留在酉阳宫,而郑伯友则被发配到晋北做个大夫,掘突则辞去了司马的职务,回到郑国行郑伯之实。
这一步有点出乎虢石父的预料,起先以为姬宫湦将郑启之除掉是为了将郑伯友扶正,这是为了给褒姒留一条后路,也是为了叫褒姒安心的。可是眼下看来事情好像并非如此,姬宫湦的目的是要除掉郑启之的同时也除掉郑伯友这个祸患,二人的性格上稍有不同,郑启之若不杀他,他很可能会反戈相向;郑伯友则不会,只会逆来顺受。
郑伯友已经被逼到了晋北,虢石父猜测姬宫湦不会再下狠手了。如今郑国为掘突所管辖,其实就是做了姬宫湦的喉舌和傀儡。如今姬宫湦在大周科民,采取了十抽一的方法,再次征兵、训练;培养赢开,接管秦国政务,更是叫百里将军心悦诚服;扩大郑国的面积,拓展郑国的国力,居于中原中央,固守大周东面的喉舌;晋国辅佐新君,新君初立,肯定唯姬宫湦的命令是从……
这一切似乎都是在为姬宫湦未来的野心做着铺垫,虢石父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姬宫湦要除楚侯是早晚的事情,楚夫人仗着与他多年来的交情,在郑启之被杀死这个当口,都不能将这个大王留在自己身边,便是温柔用尽,也难敌褒姒的回眸一笑。虢石父摇头叹息,这个楚夫人实在不能算是一步好棋,若非此次褒姒将他逼得太甚,他也不会反过来要挟褒姒,如今和褒姒弄得太僵又有些蠢了,毕竟在两位夫人的身上各下一注才算是个明智之举。
看来褒姒说的不错,便是给了楚夫人机会、也告诉了她如何去做,这个女人还是蠢到能把事情办得一塌糊涂。只怕是姬宫湦将楚夫人养在身边带大,教会了她一切事情,却唯独忘记了教楚夫人如何去做一个女人。
此事少时不学,长大了才琢磨,那可就晚的不是一两点了。
打定了注意,虢石父便启程朝着宫中去了,叫下人差了封信函送往东宫,要拜谒褒姒。可褒姒自姬宫湦离开东宫之后就沉沉的睡去了,这几天的夜里她常常因为噩梦而睡得很不踏实,几次从睡梦中惊醒,坐直了身子看着空荡荡的一张床榻,心里空落落的。这一日,这两人将事情摊开来说的清清楚楚之后,她便觉得十分踏实,这一觉睡得连一个梦都没有。
秀秀接了拜帖,左思右想,去了寝宫几次都不见褒姒转醒,又不敢叫她,只得去了一趟念儿的书房,敲了敲房门迈步而入,念儿低着头问道,“娘醒了?”
“还没有。”秀秀摇了摇头,朝着正在练习写字的念儿走了过去,将虢石父的拜帖放在了桌上,“虢上卿要来,娘娘还没有起来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