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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到河西,越走越荒凉,开阔的平原渐渐演变成了起伏的山丘,又演变成了险峻的高山大川。此时已是四月了,本应鸟语花香,草木葱茏,可浦州境内却依然一片萧瑟寒冷。
这就是和顺九年的春天。不过几天功夫,三皇子赵佑真已经登上皇位了。夏皇后——应该叫夏太后了,迫不及待地想替儿子改年号,将先皇的痕迹摸干净。不过赵佑真因怀念父兄,坚决不肯改,说要过完这一年再改。
因为金穹的莫名失踪,所以弑君案还没有定论,可关在牢里的金家人却已经死干净了。夏太后一口咬定,太子佑元也参与到了弑君案中,应赐毒酒。不过左相蔡赟却极力劝阻,他说太子好歹是先皇子嗣,深受先皇喜爱,且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参与了弑君案,赐他毒酒,恐民众不服。
夏太后虽有不甘,但蔡赟说得很有道理,她便放了太子一条生路,贬为“丹阳王”,即可前往河西,且没有圣旨,不得踏出封地半步。
太子受命时,神色坦然,行动如常,简单收拾了行装,便踏上了流放之路。一路上,除了为金家的覆灭感到伤神之外,他的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像一个被扫地出门的皇子。
这天行至浦州,远远便看到了连绵起伏的琵瑟山。琵瑟山横跨浦州、尚州,绵延数百里,山顶终年积雪不化。琵瑟山山峦秀丽,但山路陡峭,山体巍然,远观便能感受到一股庄严之气。
佑元掀起窗帘,看到肃穆的琵瑟山,不免涌起几分苍凉之感。他总觉得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便放下了窗帘。他这一路上已经想了很多遍了,他随时可能被一口水、一口饭毒死,也可能被冷箭一箭射死。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的感觉从未像此刻这样强烈。
也是,这里地势险要,一边是崇山峻岭,一边是万丈悬崖,死在哪里,都可以用“失足”“不慎”来解释。
果然,没有他的命令,马车就已经停了。他听到了护卫们拔刀的声音,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心想,以后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太子殿下,多有得罪了。”护卫首领低声说道。
“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他掀开车帘,从容走下车,淡然说道:“我以为这一路上,你们已经被本王感动,所以改变想法,不再下手了。如此看来,还是本王想多了。”
“太子……不,丹阳王殿下,我们感念您的大恩大德,不过我们一家老小都在太后手中,也请殿下体谅我们。”首领补充道:“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您遭罪的,而且一定会厚葬了您。”
“别开玩笑了,你们肯定要砍下本王的头回去交差,如此一来,谈何厚葬?”佑元抬头看天,淡然一笑,说道:“别啰嗦,动手吧。”
首领犹豫了片刻,才给手下使了眼色。他们举着刀,哇哇呀呀地冲他砍去。锋利的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一道道银光,或许是那光芒太过刺眼,佑元闭上了双眼,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
“遮天蔽日!”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似猛虎下山,又如平地惊雷,一个壮硕的大汉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凌厉地从天而降。大刀划过之处,召唤起了所有的碎石、落木、尘埃,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混沌。二十几人的卫队立马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处。
“石破天惊!”
在一片混沌当中,一道白光凌空闪过,一半护卫已经身首异处了。
“赤日白练!”
第三句还没有喊完,天地间已然恢复了光明,而剩下的一半护卫,也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死去了,甚至还有几具尸体挂在了树上。
三招之内,就已经将二十几人斩杀完毕,干脆利落,一气呵成。饶是自幼看惯了大内高手的招数,也领略过他国勇士的风采,佑元也不免有些瞠目结舌——这位奇人的武功,实在是太可怕了。
“草民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赎罪!”林充阳将刀插在地里,屈膝给佑元行礼。
“快快请起,敢问壮士大名?”佑元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草民是琵瑟山庄庄主林充阳,也是金家大公子金世宁的莫逆之交,受金公子所托,前来解救太子殿下。”
林庄主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将金世宁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佑元。佑元静静地听完,已是泪流满面。他哀伤至极,朝着京城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怆然道:“世宁,你牺牲了家人的性命,保全了我的性命,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若你泉下有知,请多多庇护我。我对天发誓,待我日后重夺江山,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定会为金家正名!”
林庄主将他扶了起来,无不遗憾地说:“金公子本来还将他弟弟托付给了我,可惜我一时没看住,那孩子便跑了。我听说他也被抓紧了直指司大牢,便去大闹了一场。可直指司大牢真他妈厉害,牢房就跟迷宫一样,我就算闯进去了,也根本找不到路。后来,我听狱卒说,金家人全都死光了,我难过得要死,可是想起金公子的嘱托,不敢耽搁,就去西山救太子殿下。去了那儿才知道,您已经踏上去河西的路了。我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