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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的顾老夫人一噎,着实有些意外,她看了看跪在堂下面不改色的孙女,心中积攒了许久的怒气竟是一时不好发作,愣了良久,方才厉声问道:“知错,那你自己说,你错在哪里?”
顾钰仰首,平静的看着顾老夫人,竟是道了一句:“祖母,孙女知错,是因为祖母认为孙女有错,这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一样的道理,至于孙女错在哪里,孙女还真不知,请祖母明示!”
“你说什么?”
堂中的众仆不由得尽数色变,顾老夫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顾钰再问:“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祖母!”顾钰仍旧面不改色,抬起头来直视顾老夫人的眼睛答道,“孙女知错,那是因为祖母认为孙女有错,孙女无从自辨,至于孙女到底错在哪里,请祖母明示!”
顾老夫人听罢,顿时气得眼前一黑,身子倒仰,几个仆妇手忙脚乱,连连上前搀扶。
顾钰见状,正要起身,却听得顾老夫人连声喝道:“打,她既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就打到她知道为止!”
一个仆妇上前,二话不说,细长的藤条便如灵蛇一般的落在她背脊上,疼痛深入骨髓。
顾钰咬紧牙关,额头上的汗涔涔落下。
就在这时,陈妪从堂外急奔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泣声哀求道:“太夫人,此事怨不得娘子,就算娘子有错,那也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错,是老奴没有照看好娘子,还请太夫人看在三郎主的面子上,饶了娘子,要罚就罚老奴吧!”说罢,她重重的磕了下去,高声道,“老奴愿代娘子受罚!”
“陈妪!”顾钰叫了一声,低斥道,“出去!”
然而匍匐在地的陈妪只是微抬起头,看着顾钰含泪的眼眶中满是愧责和心疼。
顾老夫人看着这一对主仆情深,心中不免更是愠火陡升,冷哼道:“主子犯错,做奴材的罪加一等,你以为我是忘了要罚你!”言罢,一指执鞭的老妪,“两个一起打!”
仆妇道了声是,正要一鞭落在陈妪身上,这时,门外突传来一声:“住手!一个梳着堕马髻,穿着紫白袷裳的妇人大步走了进来,妇人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长了一张格外温婉慈和的面容,五官谈不上有多精致,可周身的气质贵在于端庄典雅,那是世家贵女才养出来的一种风范。
妇人看了顾钰一眼,眼中似流露出疼惜,忙走到顾老夫人面前,含笑道:“阿姑,阿钰还只是个孩子,您跟她置什么气,何况这一次落水只是个意外,十娘也病得不轻,这才刚刚好一点……”
妇人话还没说完,顾老夫人更来气道:“你看她这幅样子,哪里像生过病,我看她分明就是装病,十娘素来懂得谦让姐妹,对她处处忍让,她倒好,因为一支笛子就能将姐妹推入塘中置人于死地,也亏得十二郎在,将她们二人救了上来,才不致于让十娘丧命。”
顿了一声,又道,“但十娘打小身子就弱,这大冷的天落进水塘,还指不定再落下什么病根!这件事情,我若再姑息了她,岂不是让她以后更无法无天,将那狂悖武宗的戾气带到我顾家来,她这性子迟早会将我顾氏的清望全毁掉!”
“阿姑,十娘她性子再怎么戾,那也是我们顾家的女儿,是您的孙女,她在沈氏膝下养了几年,难免会沾染一些武宗豪气,索性她现在养在弟妇名下,弟妇乃是会稽士族虞氏女郎,只要多加时间教导,总能将她教好的!”
顾钰听到这里心中便一阵冷笑:这妇人乃是她的大伯母张氏,张氏本是出自于与吴郡顾氏齐名的一等吴中士族,昔日祖父去往西晋洛阳任官,因与张家之主张季鹰乃是同郡而惺惺相惜,故而结为金兰之谊,后两家世代皆有联姻,张氏乃是典型的世家之中培养出来的宗妇,优雅端庄,性情温和持重,因着时下崇尚老庄无欲不争淡泊之风,张氏作为执掌家中馈的主母,对待家中子侄,无论嫡庶都皆施以宽容之道,然而,便是这样一个温和慈善的大伯母,在她被冤毒害嫡母腹中胎儿一事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同时还将她儿子的死也推到了她的身上,致使她背上残害手足不仁不义的骂名被驱逐出顾家……
此时的张氏,虽口中句句为她求情,却私毫不谈对错,哪里又是真心为她好,前世她虽不懂这些虚以委蛇之道,如今的她又岂会看不清……
“祖母,阿钰并非要气祖母,乃是祖母不信阿钰,故而,阿钰不说即错,说多亦即错,既都是错,阿钰又能奈何?”
顾钰仰首即问,面色从容,目湛似星,张氏不免一愕,顾老夫人也有些失神的沉凝下来。
顾钰又道:“至于祖母所说的,我将十娘推下水,阿钰却是不敢认,何人所见也?”
顾老夫人将视线转向身边的仆妇,那仆妇正要说什么,一个尖声陡地传了进来。
“祖母,我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