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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的电脑又被打开了,屏幕正对着王函脸,王汀的手离开了笔记本电脑,平静地开了口:“输密码。”
王函的脸紧紧绷着,愤怒让她的圆眼睛瞪得分外大。她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开始往双肩包里头塞自己的衣服。她不干了,她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不稀罕她姐给她烧早晚饭还给她准备午餐饭盒了!她也是有尊严的!
房间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王函从来都不擅长收拾东西,从安市离家往南城来的时候,她的行李全是妈妈帮忙整理打包的。她想起来要用什么了就去行李箱中扒拉,扒拉完了她也没有丁点儿归位的意识,都是随手一丢。等到再用的时候,她再满世界去找。这种生活习惯模式下,整个房间乱成粥不说,她想短时间内收拾好行李真是比登天还难。
然而跟大部分生活自理能力欠缺的年轻姑娘一样,即使行囊干瘪得成纸片,也拦不住她们随时抬脚走人的那颗膨胀的心。王函放弃了搜寻打底裤的工作,伸手背起双肩包,将手机往口袋里头一揣,就要去收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王汀像是没看出妹妹离家出走的企图一样,迅速在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密码栏上输入了一串字符,回车键敲击了一下,电脑解锁了,被隐藏在屏保背后的画面跳了出来。镜头下的画面光线十分暗淡,似乎是两个人的身影。
王函发出一声尖叫:“你侵犯我个人隐私!你法.西.斯,没有人.权!”
王汀真没亏待妹妹的指控,非常富有封建大家长特色的直接又点击了播放键。画面中的人动了起来,暧昧的喘息声也从音箱中传了出来。王汀不得不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秒钟,才敢在心中下定论,这是小钙片,画面中动着的人性别都是男。
小桌桌羞耻得哼唧了一声,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没看。”好羞耻啊!它可是正正经经的书桌。它身上可是浸润着书香呢!它怎么能成为播放这种东西的地方。
王小敏常年被王汀管着只能看看动画片,此刻见到了电脑画面中光.溜溜的两个人,茫然地问王汀:“咦,他们是在玩相扑吗?可是为什么连兜裆布都不穿,是被拽下来了吗?”
王函伸手狠狠一推,笔记本从书桌掉到了床上。笔记本连着的电源线刮到了书桌上的零食盘子,暗红色的车厘子撒了一床单。即使是她最爱的零食七零八落,都没能让她变色。她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甚至连关机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直接往电脑包里头塞。
电脑包从床上拖下来时,车厘子被一并带下来好几个。王函的脚踩了上去,薄薄的果皮轻而易举地被压破了,暗红的汁水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灰白的灯光下,殷红如血。
王汀垂了下眼睫毛,眼睁睁地看着王函气势汹汹拧开了次卧室房门,扬长而去。直到大门锁发出声响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王函不是在赌气,她是真的要离家出走。
王小敏还在茫然地问小函函:“干嘛啊!天这么冷,要吃夜宵的话叫外卖啊,你们要去哪儿?”
大门重重地合上了。王汀浑身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赶紧追出去。她的靴子穿起来有点儿耗时间,情急之下拉拉链的时候,拉链还卡到了肉,钻心的痛。她疼得“嘶”了一声。
远远的,电梯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哎,王汀,你妹妹怎么现在要出去啊。”
王汀顾不上再换鞋子,直接趿拉着棉拖跑了出去。她刚才不该跟王函置气,随她去的。大晚上的,天又这么冷。现在地铁都停运了,她跑出去碰上不怀好意的黑车司机怎么办?万一有人存了心盯着单身独行的女孩子怎么办?
脚蹭到棉拖鞋毛茸茸的耳朵上上,被拉链卡破皮的地方钻心的疼。王汀皱了下眉头,脚步不停地往走廊奔去。
王小敏正在催促电梯:“停下啊!你别让她下去啊!”
电梯委委屈屈:“可是她按了下一楼啊,我又拦不住她。”
电梯箭头朝下,王汀等不及电梯再返回头。她匆匆忙忙下了安全通道,准备抢下一层电梯。王小敏大呼小叫:“到哪一层了?”
电梯惊慌失措地喊着:“六层六层,不,现在已经到五层了。”
王汀跌跌撞撞地朝下跑着,好不容易到了五层,电梯却按部就班地下到了三楼。她最后直接跑到了一楼,冲去电梯门口拦人。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王函已经头也不回地朝大楼门口奔去。
棉拖鞋踩在脚下跟棉花一样。待在家里时,这样的鞋子舒服又暖脚,只是奔跑起来就臃肿又累赘。王汀抬脚冲出大门的时候,棉拖鞋还飞了出去。她焦急地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不敢太大声,怕吵到了一楼的住户。时间实在太晚了。
王函也许听到了也许没听到,脚步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你站住!”王汀急了,连棉拖鞋都顾不上再找回头,就这样光着一只脚追了上去,“有什么不能回家说。你大晚上的跑什么跑。”
王函头也不回,依然气呼呼地朝前面走。
王汀一只脚光着,踩到了地上冷的刺心。她却顾不上这些了,只想赶紧将妹妹拽回家。可惜她脚步放快了,王函的步伐也加快了。到后面,王函干脆跑了起来。
夜风冷的跟刀子一样,寒光凛凛的,直接就能削掉人的耳朵。王汀从自己卧室里头出来时身上穿的就是棉睡衣,跑出家中大门前也没来得及穿戴好帽子围巾,此刻真是如坠冰窖般,浑身都瑟瑟发抖。她跟在妹妹后面追,嘴里呵出的气都是一团团白雾:“你回来,有事回家说。”
王函气呼呼地回头大喊:“我不回去!我不是你的玩偶,我有我的思想跟自由!”
她回头太急,再扭过去时没注意到身前出现了个人,一头撞进了人的怀里。
王函过年阶段养的相当不错,小脸圆滚滚红扑扑,身上肥啾啾肉嘟嘟,体现到了体重上就是欢快地飙了整整十斤,一点儿水分都不掺的十斤肉。六子愣是让周大哥家的这位小姨子撞得差点儿一个踉跄,脚下打滑摔倒了。他赶紧伸手扶住王函,朝王汀露出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呀,嫂子。大晚上的,你跟妹妹上哪儿去啊。”
王汀见是市局刑侦队的人,更是又羞又气又委屈。当着外人的面,她得给妹妹留脸,只能尴尬地笑:“没,没什么,我们正要回家去。”
她上前朝王函使眼色,伸手想要抓住妹妹,带她回家。
王函挨了一下撞,委屈的情绪就像是膨胀的气球被戳了,直接爆炸开来。她胳膊一抡,直接将王汀的手拍到了一边,加强了语气:“我不回去,不用你管!”
六子傻眼了。他就是按照赵处长的吩咐,帮忙看着王汀姐妹俩的行踪,防止有人对她俩下黑手。这活儿原本简单的很,他们这一组轮班的都说到底是周大哥的家属,两人下班回家后就待在屋子里,完全不出门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轮班到他这儿了,姐妹俩突然炸窝了。
两姐妹吵架,六子一个大老爷儿们压根插不上话。他看着王汀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企图劝王函先跟她姐回去,未果。情急之下,六子只好拨通了周锡兵的电话。没办法,这是前辈的老婆跟小姨子,他哪个都不敢得罪。
周锡兵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保持开机状态。他收拾好东西,又将第二天要做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在重点事项上做完标注之后,正准备入睡。六子的电话拨过来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大晚上的,如果不是急事,六子根本不可能找还在外地出差的他。六子能有什么急事?队里头总共就那么多人,周锡兵随便在心里头一排列,都能扒拉出赵处长究竟会安排哪些人帮忙暗中保护王汀。
跟王汀之前的通话内容回荡在周锡兵的脑海当中。恐惧一瞬间便攫取了他的心,他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这是心肌缺氧的表现,王汀曾经跟他说过。周锡兵几乎忘了呼吸,完全靠着多年警察生涯的本能接通了电话。六子的声音急吼吼地冲了出来:“周哥,大事不好了。”
周锡兵不得不手撑着床头柜才能坐直了身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问了一句:“王汀现在人在哪里?”
她会不会直接跑去了当年晶晶头颅骨被发现的地方?今晚他不该就那样轻易挂了电话的。他明明已经察觉到了王汀的情绪有点儿反常。他应该多关心一点儿她的。她是那样的骄傲又倔强。有的时候,他甚至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近乎于枯寂的孤勇。他一直想要阻拦王汀接触案子,可是有些事情似乎怎么都拦不住。
周锡兵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六子的答案。
六子跟只老母鸡一样拦在王函面前,两只手张开了,坚决不让王函再往前面跑。他带着耳机冲周锡兵吼:“周哥啊,我真没辙了。你小姨子一个劲儿嚷着要离家出走。嫂子根本拦不住她,鞋都跑丢了。这孩子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听。”
周锡兵一听就急了,让六子赶紧把手机给王汀。别的先不管,起码得让王汀到暖和的地方待着吧。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光着脚就穿个棉睡衣,直接能把人冻出肺炎来。
王汀一直在拼命地劝王函。六子把电话塞给她时,她原本能撑住的,虽然着急又难过,可她真能撑住的。结果一听到周锡兵的声音,她膨胀了整个胸腔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倾泻口,直接汹涌而出:“王函要走,她不肯回家。”
话还没说完,王汀的眼泪就簌簌往底下掉。她浑身跟掉在冰窟窿一样,她的脚冻得已经没有知觉了,风刮着她的脸,割肉一样的疼。有一瞬间,她甚至想随王函去了。她凭什么,凭什么要大冷天的大晚上,这么形容狼狈的追出来。她也是个普通女人啊!
周锡兵听到王汀抽泣的声音,二话不说,立刻让人赶紧往暖和地方待着去。
王汀不肯。她心里发狠也只是发发狠而已,哪里真能不管妹妹了。她委屈地朝周锡兵哭诉:“王函不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