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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命
自从那天和林雨见过面之后,黎初遥就一直在想她的那些话,她说的好像都对,好像自己真的一直做错了,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贪图一时安稳,让李洛书到家里来代替黎初晨,结果就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变成一个谎言,最后不得不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这个错误、这个谎言。
黎初遥想着想着,想得头都疼了,最近身子一直不舒服,肚子经常疼,精神也不太好,晚上还总是起夜七八次上厕所,搞得她睡都睡不好,连这个月的大姨妈都没来。她觉得自己又一次钻牛角尖了,这样的状态是很不好的,必须打断掉,阻止掉!
等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周五晚上,李洛书下班了就一刻也不耽搁地开车回家,周末是他和初遥约好一周里能住新家的日子,他总是连一分钟都舍不得浪费,每次打开房门看到那个人在家里等他,就仿佛感觉到心在寒冬里被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到一样。
可今天回家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在客厅看见黎初遥,心头不由自主地慌乱了一下,直到在卧房里看见睡在床上包裹得像茧子一样的黎初遥,才感觉悬在半空的心落地了。
从小到大,从成为初晨开始,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害怕的就是黎初遥不要他了。
李洛书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拉着被子:“初遥……”
黎初遥不理他。
李洛书又拉了一下被子,拉长声音,还有点儿委屈:“初遥……”
黎初遥……忍住不理他。
李洛书第三次拉了被子,声音好像已经泫然欲泣:“姐姐,我做错了什么……”
黎初遥忍不住了!她一下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用力地瞪着面前的李洛书,看见对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笑意,哪里有一点儿委屈的样子。
黎初遥挫败地捂着脸,她就知道是这样,对方根本不委屈,就是来撩拨她的,但是偏偏这招屡试不爽,她根本舍不得李洛书有哪怕一点点的委屈。
“你当然做错了!”黎初遥闷闷地说。
“我做错什么了?我都改。”李洛书连忙问。
“这事你估计改不了。”黎初遥破罐子破摔。
“改改改,只要你说我错了,我就改。”李洛书特别诚心地说,一副黎初遥的话就是圣旨一般。
“改改改!改什么改?你搞出人命了怎么改!你个笨蛋!”黎初遥抓起枕头打李洛书,说一句打一下,像是气得不行。
“什么?”李洛书被打得有些蒙。
“我怀孕了!笨蛋!”黎初遥羞愤地又用枕头在他头上砸了一下,虽然他们两个也避孕,但是就这个家伙一天到晚缠着她的劲,还真说不定有漏网之鱼……
所以自己身体一不对劲,她就立刻跑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回来验,果然中奖了!
李洛书不闪不避,被枕头砸到了脑袋,就像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礼包砸中了脑袋一样。
他傻傻地看着黎初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但是黎初遥最后的那句话,变成回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耳际。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我和初遥的孩子,我们一家子三口人……
他猛地将坐在床上的黎初遥抱起来,大声说:“初遥!”
黎初遥被吓到,惊呼道:“快放我下来!你的腰不痛吗?”
“不痛!”李洛书果断说完之后,又对着黎初遥傻笑,“初遥,初遥……”
他在心里将黎初遥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念着,念了无数遍。一次次的复健之中,身体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现在充斥着他身躯和脑海的,只有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将黎初遥放到床上,像是在碰着什么特别珍稀的东西,贵重到只要稍一用力,马上就会碎掉。
李洛书跪在地上,将手放在黎初遥的小腹上,还平坦的小腹根本摸不出什么东西。
黎初遥看着身前的男人,看他低头专注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心正被泡在暖水里,热热的,胀胀的,想要一辈子都不离开……
(二)破绽
怀孕之后,李洛书对黎初遥的态度就更加紧张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黏在一起。他的公司明明刚草创,忙得不得了,但他还是每天下班准时回家,把所有工作都带回家做,而且每次黎初遥要试玩他设计的游戏他都不让,一直说电脑有辐射,对宝宝不好。黎初遥忍不住瞥他一眼,心想自己天天上班,办公室里三台电脑开着辐射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啊。
不过这种被满心呵护的感觉,让她挺开心的。但是自己和李洛书的事显然已经瞒不住,他们两个人都希望能赶紧打证结婚,然后把宝宝生下来,好好把他养大,给他最多的疼爱,最温暖的家。
两人商量了之后,决定让黎初遥先去试探一下黎妈,看看情况,要是真的不行,就直接先打证,然后黎初遥找借口说公司要调她去外省工作,先躲起来待产再说。
这天下午,黎初遥软磨硬泡地将黎妈带到市中心的商业区,说是快要入冬了,帮黎妈买一件新大衣。黎妈和黎初遥是一模一样的性格,抠门得不得了,衣服只要能穿就不会买新的,也不在乎款式好不好看,只想把所有的钱都省下来,说是以后给初晨娶媳妇用。
“得了吧,初晨娶媳妇还用得上你那两个钱。”黎初遥每次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鄙视一句。
“他用不用我的钱是他的事,当妈的给他准备好了是当妈的心意。”黎妈特别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当妈的应该做的。”
“那你给我准备嫁妆了没?”黎初遥问。
“那当然。”黎妈白了她一眼,“我会少了你的吗?你倒是把你对象带回来给我看看啊,天天藏着掖着是不是怕我和他要礼金啊?你放心,我不要他的钱,把你娶走我就谢谢他了。”
“什么话。”黎初遥不爽地跟在后面小声嘀咕,“搞得好像我没人要一样。”
黎妈走在前面,目光被一件灰色的毛大衣吸引住了,稀罕地用手摸着大衣上软软的貂毛。旁边的导购员小姐看见了,连忙走过来推荐道:“阿姨眼光就是好,这是一件整貂的衣服,不是那种七拼八凑的毛攒起来的,您看着这毛感觉就不一样!”
好东西确实能用眼睛分辨出来,那衣服上的毛一根根软软的,稍微有风吹过就一忽儿抖了起来,别提多精神。黎妈心动不已,翻开衣服的吊牌一看,却顿时被那大几万的标价给惊到,惊呼道:“抢钱啊!”
导购小姐专业素质特别好,面不改色道:“阿姨,现在这衣服打八折呢。这样好的貂皮大衣,买一件少一件,以后市面上说不定就没有了。”
黎妈才不管她说什么,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可眼睛又有些不舍地望着那件衣服。黎妈是东北女人,对貂皮大衣有着特殊的执念,她老家的女人们,但凡家里有点儿家底的,结婚的时候家里都会给准备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她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结婚了之后跟着黎爸来了S市,有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更加紧巴巴。
这件貂皮确实好看,黎初遥见她喜欢也劝她买了,可她死活不肯,拉着黎初遥往前走。结果逛了一下午,再也没有一件衣服入得了她的眼。
母女俩逛了一下午,两手空空地坐在咖啡店里休息,黎妈看了半天菜单才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原味奶茶,黎初遥随便点了一些,借口去上厕所,速度回到商场三楼,把那件貂皮大衣买了下来。
回来的时候,黎初遥直接把购物袋丢到黎妈边上的椅子上,黎妈看见了衣服,惊得咂舌:“哎呀,你怎么买了呀,多贵啊!你一年才赚多少钱啊,这不要去掉一半啊,这么糟蹋钱你不心疼啊!”
“我刷的洛……初晨的卡。”黎初遥笑眯眯地说着,“不心疼。”
“初晨的啊。”黎妈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想想不对,“初晨的钱就不是钱啊,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好意思,说带我出来买衣服,敢情叫你弟埋单啊?”
“是他非要我刷他的卡的,他想孝顺孝顺你都不给机会啊?”黎初遥劝道。
“那是,初晨是孝顺的,现在很少有男孩子像你弟一样孝顺了。”黎妈听到黎初遥这样说,便也释怀了,美美地打开购物袋,摸着貂皮大衣上软软滑滑的绒毛,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满意的笑容。
黎初遥见她心情正好,便凝视着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妈,你还记得我高三时候,家里发生的火灾吗?”
“什么火灾?”黎妈皱起眉头,有些迷惑,“我们家什么时候发生火灾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火灾也是能乱说的吗?”
黎初遥心中猛地一沉。原来妈妈连火灾都不记得了,那肯定也不记得初晨已经在火灾中死亡的事情……
“那我们家原来住的城东的大院你记得吗,四楼那家有个老奶奶,你不是总说她阴森古怪、不讲卫生吗?你还经常和她吵架的?”黎初遥不愿意放弃,循序渐进地问着。
“哦,那个老太婆,我记得。”黎妈点头,那是个非常矫情的老太太,住在黎家楼下,黎家两个孩子,在家里玩耍难免吵吵闹闹,弄出点儿动静,一般人都不会说什么,可是这个老太太就不,上面一有点儿响动就上楼来骂,黎妈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来二去就经常吵上了。
“对,就是她家没关煤气引起的火灾,那个老太太,还被烧死了。”黎初遥轻声说道。当年那场火灾,除了初晨之外,楼下的老太太也没能逃过。
“火灾?火灾?”黎妈的神情有些怪异,她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头疼得不行,她忽然伸出手紧握成拳,使劲儿地敲打着头部,有些疯狂地叫喊着,“什么火灾!什么火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黎妈的动作大得咖啡厅的人都吓了一跳,目光齐齐射来。黎初遥连忙站起来,拉住母亲安慰道:“没有火灾,没有火灾,我乱说的,妈你别激动,你先坐下来。”
黎妈被黎初遥安慰了一阵才安静下来,眼神特别偏执怪异,嘴巴里一直小声叨咕着:“没有火灾,没有,没有。”
“对,没有。”黎初遥叹了口气,小心地安抚着母亲。
她一直以为母亲病情早就稳定了,只是每天要吃一些精神药物而已,却没想到,只是稍稍提醒她一些当年的事情,就能刺激得她当场就要发疯。也许,这辈子指望母亲清醒,是不可能的了。
黎初遥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牛奶,心中纷乱,心头涌上疲惫。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却没想到,刚喝进肚子里,就恶心得干呕了好一阵子。
“你怎么了?”黎妈清醒了一点儿,看女儿身体不舒服,连忙关心地问道。
“没事,有点儿恶心。”黎初遥随便找了个借口,其实她怀孕初期反应特别大,几乎吃什么吐什么。
黎妈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有些怀疑地看着黎初遥:“你最近老是恶心吧?”
“没有。”黎初遥打哈哈地笑道,“就这两天吃坏肚子了。”
“是吃坏肚子了吗?”黎妈有些不相信,女人对一些事情总是那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