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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倒是程锦云笑着摇头不答应了。“别得寸进尺啊。”“时机不对。”“时机不成熟。”程锦云开他玩笑:“是你人不成熟。”“我跟你很熟吗?”明台故作怀疑地问道。“不熟。”“不熟吗?”“不熟。”“那就煮熟吧。”说着,就向程锦云扑了过去,“你杀人灭口。”明台和程锦云相拥热吻,直到一声汽车喇叭声响起,明台才松开程锦云。苏太太和明镜在汽车边上站着,看着亲昵的两人,不禁笑了。程锦云脸色酡红,低头钻进汽车。
明台站在明镜旁边,目送苏太太和程锦云离开。
桂姨的手快速地翻阅着明台抽屉里的试卷和手绘建筑图,一张与日本领事馆相契合的手绘建筑图吸引了桂姨的注意,抽了出来。看了一阵后,桂姨的目光又突然凝固在一份过期的报纸上,武康路出租房屋的信息引起了她的格外注意。
待苏太太和程锦云的车彻底消失后,明台一回头,便看见自己房间里的窗户摇动了一下,忽觉不妙,大跨步地向屋里跑去。
明台的这一举动,明镜顿觉诧异。明台推开房门,只见桂姨正在摆放水果盘,立刻警觉起来。桂姨看到明台,忙道:“小少爷,大小姐房间里的果盘还剩了些切开的水果,我给您拿过来了。”明台故作平静:“好,谢谢桂姨。”桂姨准备离开房间,明台叫住她:“桂姨。”桂姨转身,道:“小少爷?”“以后我不在房间里的时候,请您不要随意进出我的房间。”明台面色冷淡,可语气却丝毫没有冰冷的含义。
桂姨有点局促:“小少爷,我……”明台客气道:“谢谢您。”桂姨无言,低着头走了出去。
明台顺手关门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检查着,没有发现异常,让他有些不解。随即目光停留在“武康路出租房屋信息”的报纸上,明台拿过报纸定睛地望了一会儿,拿出打火机点燃后扔到盆子里,火苗灼着皮肤,滚烫。
一丝微弱的手电筒光指引着黎叔的脚步,成捆成堆的旧《申报》堆积在散乱的书架上。黎叔仔细辨认着书架上的年代编码,手电筒的光线在1922-3的报刊格里停了下来。
黎叔用嘴叼着手电筒,拆开尘封的一捆旧报纸,灰尘抖落,抽出一叠报纸来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文字。渐渐地,黎叔湿润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折叠起来揣进怀里,又把一大捆报纸复回原位,灰尘扑落。
外面隐隐有雷声传来。大雨倾盆的街道,行人稀少,黎叔打着雨伞走在街上,内心激动得有点难以控制情绪。
心被鼓噪着,在寒风细雨中,他的脚步越走越快,他感觉自己被一种力量拉着前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仿佛在追风而行。
一阵琴音飘来,曲子流畅,宛如行云流水。黎叔站在明公馆门口,仰头看着明公馆灯火温暖。明台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划过,美妙的音符流淌出来。一家人品茶、听曲,安静、闲雅。黎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必须悬崖勒马,必须勒紧缰绳,他怕自己做出疯狂的举动,冲撞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他用意志驱使自己离开。
面粉厂开张大吉,开业当天好不热闹。于曼丽又接收到“摆渡”的电文,看着跃然纸上的字迹:“9号仓库两船货,价格不变,你处负责摆渡。”神情沉重,心里五味杂陈。明台站在第9号仓库的门口,审视着郭骑云和于曼丽。于曼丽很紧张,她不知道明台怎么鬼使神差地突然出现在这里。明台一脸严肃:“郭副官,你今天晚上摆渡,怎么没通知我一声?”“按惯例做,我觉得……”“你觉得?”明台截断郭骑云的话,鼻孔里喷出冷气,猛然吸了一口雪茄,“你觉得,你认为,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摆设?”“卑职不敢。”郭骑云看着他手中的雪茄烟,闻着烟味就知道是什么牌子,他感觉明台今晚有点不对劲。明台走进仓库,郭骑云给于曼丽使了个眼色,紧随明台进来,于曼丽关上了仓库的门。一走进仓库,明台就让开了灯,一片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仓库里,明台借着灯火审视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二十几个大木箱,他仔细辨别着箱子上的“小心轻放”的标记。尽管箱子钉得很牢固,他依然嗅到了烟丝味道。
郭骑云、于曼丽在一边看着,心中各有忐忑。“郭副官。”明台叫道。郭骑云上前一步:“组长。”“箱子里运的是什么?”明台轻声问道。郭骑云想都不想,答道:“战略物资。”“打开箱子。”“组长?”郭骑云语气带着一丝祈求。“打开!”明台厉喝了一声。
郭骑云立正,说:“对不起,组长。卑职是通过电台,直接从重庆五处接到的‘摆渡’命令,并由宁站长批准,我有特殊处置权。”“是吗?”明台蔑笑了一声,俯身从仓库地面捡起一根细长的钢钎,猛地撬开一个货箱。于曼丽想制止,但早已来不及,货箱的盖子被明台一脚踢开。箱子里全是清一色的雪茄烟。明台没有就此罢休,他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着撬……香烟、洋酒、名表、化妆品应有尽有。上面都有76号的批条,通关标识。郭骑云没办法了,喊了声:“组长!求您别撬了,算我求您!”明台倏地掏出手枪来,他一回头,一抬手狠狠地砸了郭骑云一枪托,于曼丽叫起来,明台一把将郭骑云的头摁在货箱上,用枪指着他的头,拉响枪栓。“郭副官,你竟然用前任组长‘毒蜂’辛辛苦苦用兄弟生命换来的一条运输线,作为你走私发国难财的通天大道。你不觉得你已经活到头了吗?”“我是军人,我是奉上峰命令执行任务。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组长明鉴。”“组长。”于曼丽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郭副官说的是真话。是我,是我没给您讲真话。我怕……”“你怕什么?”明台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他的枪口居然指向于曼丽。“我怕你得罪了上峰!我不要你死!”于曼丽迎着枪口,大声说着,眼眶里泪水充溢。“组长……”郭骑云被压在木箱上,喘息着,说:“组长血气方刚,初涉仕途,不知官场风险,一着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我是一片保全之心,不忍看你步前任后尘,被人出卖,遭贬遭刑,死无葬身之地。”明台将郭骑云拎起来,朝着水泥地重重一摔,余怒未息。“组长。”郭骑云爬起来,忍着一身的痛,道,“76号为重庆方面提供渠道,这在军方上层,根本就不是秘密。双方交换短缺物资,为了流通货币,互相出卖一些经济情报。牺牲彼此的手下,走私军火、药品,以供双方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明台所有心中的疑问及推测全部击中,他突然觉得遍体生寒,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明台一跺脚,提着枪就要冲出去。于曼丽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恳求道:“明台!你千万别冲动!”“你放手!”明台用力将她摔倒在地。“明台,你清醒一点啊。”于曼丽道,“我真的不想看见你去送死!”“组长,您就是去找宁站长也没有用。此事各站、各局均有染指,范围甚广。我们A区行动组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运输中介。超过一半的军火走私买卖,由宁站长组织协调。换句话说,军统局与汪伪政府高层官员在租界内外合资走私生意,汪伪政府的人通常用占有的港口、机场和码头入股,而军统局上层才是整个交易的最大股东。”明台已经心如明镜,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难解释,大家都绑在一条利益链上,上层虽在敌占区工作可确保性命无忧,但有一定的政治风险,高利润可以将政治风险减低至最低的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