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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气严厉了一些,也许是开始抓他时候的那一巴掌让他记忆犹新,再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葛总顺着简杰双手的力道,走了下来。
关了车灯,我们所有人来到了离车不远,一个小土坡下的空地旁,葛总突然说话了:
“兄弟,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你连宝马都不要,我晓得你们不是为钱,你们到底是哪一边的人,是张万平的朋友,还是宁波的?”
此人能做这么大的生意,能有这么多的关系,还是有道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人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浑噩不堪。
他却依然可以想通一些事情。
这,很不简单。
我当时心里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所以没有答话,只是慢慢走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葛总一看我默不作声,语气里面又有些恐慌起来,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地说道:
“兄弟,不管你是哪条道上的人。如果我葛朝宗得罪过你,我现在给你赔罪,你要什么只管说,我只要有,就没问题!如果是谁让你来的,那我们这么搞好不好?大家出来都是求财,不管是谁,出了多少钱,你放我一马,我双倍奉还!”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抬起了头来。
几天之前,我才从张总口中听过同样的话,说的对象是龙哥。
世事如此奇妙,几十个小时之后,戏台上的角色就换成了张总下面的我和龙哥背后的他。
不过,我还是没有搭腔。
因为,我之前思考的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一个不小心,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我正隐隐约约摸出了一些头绪。
葛总等了半天,看我还是没有搭腔,再次试探着开口了:
“兄弟,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这个人。我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我一个外地佬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朋友的。我们最好快点把这件事情解决。如果我家里人看见我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回去,他们担心我出事,说不定会报警。省厅的王厅长是我过命的交情,我不是吹牛,只要警方得到消息,今天晚上,至少半个省城的警车都会出来找我。到时候,事闹大了,只怕我有心和你交个朋友,大家都不好收场了。”
先是利诱,再是威逼。
这样恶劣的局势下面,葛朝宗还是能够想尽办法来解围。
不管这个人怎么样,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我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只可惜,我这个人很奇怪,父亲的优点我一个都没有继承下来,但是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却在我身上完全发扬光大了。
葛总的威胁激发了我。
一咬牙,我站了起来。
当身子还没有完全站直的那一刻,我清楚看见葛总的右脚移动半步,身体向后微微一缩。
他终归还是个人,还知道个怕。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看向他,说道:
“你回去晚了,你家里就担心你出事。呵呵,看来,你这些年得罪的人,结下仇的还不少啊。这么容易出事。”
葛总非常紧张地看着我,他不知道我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语,眼神中透出思考之色。
不待他开口,我继续说道:
“葛总啊葛总,你真的是当老总时间太长了,饱饭吃得太多,不晓得轻和重啊。我怕你报警?我怕你报警,我还绑你?你报警?哈哈哈,你还真的以为这块地方就是你和谈老板的天,就没得别个哒?”
听到谈老板三个字从我口中吐出来的那一刻,葛总的头猛地抬起,注视着我,眼中惊疑不决的光芒,更加亮烁起来。
“张总在省委招待所,你都敢绑!我就绑不得你?还报警?你是真当这一亩三分地上,没得庞老板这个人呢,还是当我年纪轻,是个小麻皮好哄?报警!要不要我把电话给你,你而今就报给我看看,看我死了,你死不死?”
葛总的脸终于变得灰白,眼神中再也没有了方才那股惊疑不定,连始终掩藏在眼神深处,掩盖不住的一丝傲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我是哪条道上的人?又为什么而来?他面对的是什么?……
葛总心底一直在揣摩的一切,我想他都完全明白了过来。
他也一定能够明白,现在的他和我一样,大家都在一个局中。
僵局!
九死一生的僵局!
谁都有一线生机,却谁都活路不大。
在这个局中,下棋的只有两个,其他人都只是棋子而已。
我是,龙云是,张总是,他也是。
现在棋手彼此顾忌,为了平衡不动,能动的只有我们这些棋子本身。
假若哪一方敢于打破这种平衡和制约,率先请出棋手落场帮忙,那么等待的就必定是另一方毫无顾忌地全力反扑。
万一那种情况真发生了,我想不出除了棋手之外,我们这些局中人还有谁能活下来。
所以,葛总不会报警,不敢报警。
就算他的亲人朋友有谁想报警,也一定会被阻止。正如张总被绑,我们这边也没人报警,而只能靠我用道上的方法来摆平一样。
这场本不是江湖的事,现在只能江湖来了。
这点,我懂,他也明白。
看着这样一个年纪比我大很多,势力也比我大很多,曾经呼风唤雨,只能让我高山仰止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变得恐惧、慌张,垂头丧气如同一只待宰羔羊。
虽然这不是一个适合得意的时刻,但我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得意。
看着葛总颓然垂下的头,我尽量保持平淡地说:
“简杰,你们几个过来,给我按好!”
葛总再次飞快抬起头来,眼神中没有了几秒前的那种灰心丧气,极度的恐惧绝望中,他脸色“唰”地变成铁青,甚至是颇为愤怒地看着我嘶声说道:
“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到底要搞什么?”
我没有说话。
在他的喊声中,简杰、周波、贾义、小黑四人全部走了过来,一把将葛总摁到在地上。
贾义很利落地从包里拿出白天在省城一家超市买的毛巾,小黑和简杰掰开了葛总的嘴,把毛巾塞了进去,然后,又用绳子把他全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等到把人捆好之后,我看着躺在地上,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咿唔”之声,身体一动不能动,却依然挣扎不停的葛总说道:
“小黑,把刀给我!”
“钦哥,要不,我来?”
小黑手上拿着一把同样是白天在超市买来的崭新菜刀,走过来说道。
我摇了摇头,把手伸向小黑,接过他手里的刀,蹲了下去。
我是流子,如同大部分的流子一样,在心底我并不喜欢动手砍人,非但不喜欢,而且很讨厌。
但是今夜,我只能自己来。
葛总不是别的人,这次,他不见得真会死在我手上。
万一日后某一天,活下来的他要报复,就必定不是一般的报复。这种事,我如果让小黑来,那就是当大哥的不义道。
因为,我叫他替的这一刀,也许就是让他走向死路的一刀。
葛总含糊不清的叫声更为频繁。
我知道他又以为我要杀他了。
但是,我不杀他,我只要他身上的一点东西而已。
本来我想要的是耳朵,可蹲下去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他被反绑在背后的左手。
在左手无名指上,有着一个很漂亮的白色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就算是在这样没有光线的地方,也在闪闪发亮的钻石,少说也得有个三四克拉。
等下说不得还要继续赶路,割了耳朵之后,血流满面的谁都看得见,但如果是手上有事,只要放在口袋,谁人能知?
所以,我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