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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还人声鼎沸的人群,像一下被抽到了真空环境,安静的有些过分。
宋初玉抬起头,便接触到一双,与他声音同样温柔的眼眸。
再看那人容颜,只觉瞳孔中撞入一片柔软的云,一段剪裁极佳的月光,一朵碧湖曲潭中最美时节的白莲花,不染俗尘,遗世卓绝!
尤其那条条嫩柳丝绦,在他头顶飘荡,破云而出的日光,透过扶疏密叶,如点点星光,洒在如玉颜纯净的面颊上。
男子似并未因宋初玉的失态,而有任何不悦,待宋初玉站稳后,他温和一笑,将指尖从她臂弯上抽离。
转身,来到简陋木料搭建的施粥棚前,莹润玉指握住笨拙的铁勺,将一粒粒饱满圆润的米粒,盛入那因良久饥渴而目光发昏的流民碗中。
其间,没有人拥挤,更没有人开口多要,一切就像早有定制般,井然有序。
姿态优雅,笑容和煦,粗鄙的施粥棚似都因此变得光亮起来,而那棚中男子,举止随和,倒像于春光煦煦,杨柳依依中,奏响一曲旷古绝响,美不胜收。
宋初玉不防,竟在原地呆愣良久,若说先前是被男子容颜所震慑,此刻,便是为那不计回报的善举所折服。
看着那微微卷起的衣袖,露出截上好玉臂,米汤溅洒在指尖手背,他依旧笑容和暖,手掌乌黑的老妇,因激动无意沾污他洁白的衣袍,他依然耐心谦逊。
心,在此刻融化,这是她一生中仅见不多的美丽,因为体会过那种食不果腹的困苦,这难得的善心,看在眼里,就越发弥足珍贵。
“姑娘,可否搭把手?”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眸因笑意弯成迷人的弧度。
与其说恳求,倒不如说邀请,那样的语调那样的笑容,若拒绝,就当真让人觉得罪过。
宋初玉点点头,走上前,接过男子手中递过来的另一把铁勺,许是怕她被铁勺柄咯伤手,男子还特地在其上缠了些软布。
如此细微的关切,让宋初玉心中微暖,她仰起头,回以男子同样友好的笑容。
随着来领粥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一个时辰,宋初玉额头便已渗了密密的汗珠。
“歇会吧——”男子语调关切,递上一方洁白手帕,手帕上透着淡淡熏香,极为舒缓。
“没事,人越来越多,继续吧。”宋初玉并未接帕,而是极为迅速的投入到布粥的工作中。
她能感觉男子停留在她脸上片刻的目光,却也浑不在意。
轮到一个牙齿掉光,步履颤颤巍巍的老妇时,宋初玉将打好的粥,递到她手上,只是老妇没接稳,冒着热气的汤汁倾洒,溅洒在宋初玉的衣袖和指尖。
光洁手背上一小片灼伤的红印,却见身边嫡仙男子比她还急切,慌忙拉过她的手,像对待孩子般,对着她手背轻轻呼气,间或抬头紧张询问:“疼不疼?”
温湿的气体喷洒在手背上,簌簌的痒,宋初玉眼角禁不住染了点笑意,语调沁凉:“哪有那么娇弱!”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此情此景,倒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尤其身边老妇,已然露出暧昧和蔼的笑容看着他们,周围的人也纷纷投来祝福的眼光。
敛了笑意,宋初玉不着痕迹,将手从男子掌中抽出,颊边染了点淡粉,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害羞。
男子倒像懂她心思,笑容和善,向着人群解释:“诸位别误会,我与这位姑娘不过萍水相逢。”
温润的语调,让宋初玉禁不住微微侧脸,俯首间,但见那秀美精致的侧脸,散发淡淡玉色,似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身回以轻柔一笑,像一片柔软的羽毛,飘落心湖。
他是怕毁她名誉吧,不过,纵然男子费心解释,众人仍旧露出了悟的神情,倒像压根没将这话听进去。
有些事越解释,就越显得欲盖弥彰,宋初玉索性扯了扯男子衣袖,示意他不必介怀。
从春阳高照,到落霞绵延,施粥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国师大人,您与这位姑娘,你们真是善心人,活菩萨!”
末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感激,在场人纷纷屈膝,对两人跪拜,这样的场景,来源于最原始淳厚的人间真情。
“诸位不必客气,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子都该做的。”
东陵胥走上前,亲自去搀扶,见东陵胥前行,宋初玉也紧随其后,上前扶人。
待得众人全部起身,直至离去,东陵胥依旧笑容和煦,只是在人群都散尽后,方端了一杯温水,递到宋初玉面前:“我试过水温,不烫。”
“谢谢——”宋初玉接过茶杯,一边喝,一边在脑中过滤,《东昌史》中关于东陵胥的信息。
东陵胥,字子都,阳城县人,十八岁夺科举魁首,成为历朝第一位以如此年纪夺得文武双状元的人,因其对天文历法、奇门遁法颇有心得,且帮助当今圣上取得几次大战役的成功,二十五岁,便被委任东昌国师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基本可以说,东昌朝堂半边天,由他一人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