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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观点都认为,单从技术角度来说,21世纪初的人类并没又太多地方值得夸耀,仿佛之前几次突飞猛进般的技术爆炸已经提前透支了人类的智力储备一般,在大半个世纪内,人类都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技术进展,也许是在经历了工业、电气、信息革命之后,整个文明因为飞快的加速而感到不安,所以人类开始逐步松开加速的油门,努力让文明之车行驶的更慢,更稳一点,这辆车上甚至有人提出这辆车根本就不应该行驶下去,既然路边的风景这么好,不如永远就停在这,甚至回到之前……
记得每次历史课上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总会有人对这种现象表示不可思议,或者说,对古人的愚蠢表示不可思议,以今人的眼光回过头去看,其实当时整个人类社会依然危机四伏,但生活在当时的人却浑然不觉,反而觉得他们取得的成就已经足以值得称耀——整整70亿人挤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寰球的地表上,主要依靠自然存在的能源维持文明,以后来人的眼光看来,靠燃烧石油生活的原始程度跟靠燃烧木柴其实没有本质差别,后者甚至还更具备可持续性,但从历史遗留的那些资料来看,当时生活在21世纪的人他们并不这么想,他们都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史无前例、堪比天堂的黄金时代。
在出发之前,为了让自己更适应“古代”生活,乔艺雨还专门请教了一些历史专家有关21世纪生活最需要注重的细节,了解了当时几个主要国家的生活和文化习俗,甚至还专门去找了一些以当时为背景的游戏去认真体验了一段时间,但游戏终归是游戏,虚拟技术即使再高,也无法完全模拟真实,流传下来的那些影响资料终归只是真实世界的片段,充其量只能让乔艺雨了解这个世界,却难以让她真正适应。
首先最无法习惯的一点,就是发展中社会特有的行为——交易,这一点在许多疏散培训中专家们都会专门提到,在47世纪前的历史中,受技术水平限制,人类的生产能力有限,如何用将有限的资源合理分配到社会各个角落,对古人来说一直都是个头疼的问题,21世纪主要奉行以自愿交易为主的交易原则,并产生了一整套严密的交易体系,甚至还有专门研究如何利用这个体系预测生产和发展的一门古老学问,历史课本中称其为经济学,在历史课上学到这里的时候,老师们还给他们展示了当时社会所使用过货币的复制品,也是许多古典小说里提到过无数次的东西——钱,或者说货币,培训中教练们无数次提醒过他们,了解货币的使用方法,或者说形成对货币最直观的认识,是在古代最重要的生存技能。
从乔艺雨来这里不到24小时的经历来看,她这个技能掌握的似乎并不是很好,但她也在几次练习过程中对此产生了一些兴趣,比如她头顶的这顶帽子,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购买的第一件物品,和自己曾经的生活相比,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当一个人切实需要某种物品的时候,在使用它之前,首先要确定使用这种东西需要的“价格”,再确定自己能够承受这个价格,然后支付相应的货币,最后才是把它取回,一旦完成整个过程,这件物品就被标注所有权,其他人无权使用这件物品,而理所当然,自己也不应该去使用其他已经被其他人“标注”的商品,如果这么做了,在古人眼里会被认为是“不道德的”,在这个世界,产品的私有性质从它刚被生产出来就已经确定,交易的过程则是通过货币这种媒介,不断转移它的所有权或者使用权。这种所有权几乎无处不在,环绕乔艺雨能够见到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她脚下的土地,身体占据的空间——它们在法律上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所以从这个最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现在即使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动,也是非法的。
同样以这个时代的法律意义上,乔艺雨也拥有了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是头顶这顶帽子,理论上来说,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夺走这顶帽子,他们将这种权力定义为“财产权”,是这里每一个人天然具备的一种权利之一,可这里的法律又规定,获得过程必须合法,乔艺雨知道,自己获取的途径严格来说是非法的——虽然她所使用的货币和真正的货币之存在分子级别的精度误差,但终究属于假币,所以从这一点来看,自己这种所有权同样岌岌可危,这个认知多少冲淡了她因为新鲜感所带来的快乐。
还有一个她不能适应的地方,就是这里大多数男性、甚至女性看自己的眼神,以前她总觉得历史故事中,说这个时代的人有多爱美是一种出于艺术、情节需要的适度夸张,但从自己这十几个小时的体验来看,恐怕这是一个自己很难适应的问题,五官比例的协调在乔艺雨的时代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在这里无疑是一种奢侈和幸运——在这个时代基因表达都是完全随机不受控的,一个人如果想要“看起来更美”,通查的两种方式就是化妆或手术,前者作用不是很大,后者副作用很大,与这个现实截然相反的一点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有“天然情结”,认为那些不经过技术修饰的东西要比经过修饰的更好……乔艺雨了解这些,但她不理解,因为时代差的太多了。
除了这两点还在适应中以外,其他一些生活上的不习惯乔艺雨多少还是在来之前的培训中习惯了,比如呼吸空气中总是若有似无的汽油味,比如所有电器、工具的非智能化,比如在非无菌环境中需要注意的卫生习惯,另外还有最重要的,说话尽量想一句说一句,以便让辅助程序有时间识别并屏蔽相对这个世界来说,属于“未来”的一些词汇。
……
“对……我是,”韩乐感觉这几个字说的格外费力,似乎自己是个老外第一次说普通话一样。
谢永青的表现还算可以,他甚至主动伸出手去自我介绍:“我是叫谢永青,我们是同学。”
韩乐注意到,女孩看谢永青那只手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是疑惑,似乎不理解谢永青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永青手尴尬的伸了几秒钟,见对方没有握手的意思,又不好意思的落了回来。
“哦……我……”在辅助程序的提醒下,乔艺雨“终于”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是握手……真不好意思。”说完主动伸出手。
也许是做贼心虚,一向脸皮有些厚的谢永青竟然罕见的不好意思起来。
“关于房租的事,我想问问具体的……”乔艺雨一边说着,一边回忆昨天在网上查的价格,心想着如果对方要价高,自己一定要尝试“讲一讲价”,也算是增加点生活经验了。
“房子的情况你也大概知道,你觉得多少合适?”
对方主动让买房提出价钱,这似乎也是一种讲价的博弈方式,一般来说,如果自己提的太过分,很可能遭到对方一口回绝,但多少又算不过分呢?乔艺雨有些不确定,但她没有太多犹豫,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1500?”
“行,”韩乐立刻表示同意,别说1500,去掉前面那个1他也会欣然答应,“要不先来看看房子?”
谢永青急了,去看房子还有他什么事啊:“急什么啊,这么早,不如一起先去吃个早饭吧。”
“哦,我刚才吃过了,”乔艺雨说,“你们要吃的话,我可以在这等。”
韩乐很想说不用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永青一把拽走了,于是只能留下句话:“我马上过来。”
谢永青当然不是急着吃东西,走出去没几步,他就学着韩乐刚才的语气揶揄韩乐:“你觉得多少合适,哦?”
韩乐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怎么,有想法?”
“你敢说你没有?”
“想法当然有,”韩乐笑笑,“这样……你先上,我支持你,省的你说我重色轻友。”
说话间两人到了几个早点摊面前,韩乐要了豆浆和煎饼,谢永青只要煎饼。
“你这是想拿我做探路先锋啊,其心可诛。”
韩乐没争辩,只是看着卖煎饼的大叔用小木棍摊饼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有些兴奋的劲头瞬间冷却了下来,再漂亮又怎么样,韩乐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机会……不过话又说回来,家里住这么一号人物,平时见面也能有些遐想。
谢永青知道韩乐老毛病又犯了,说好听点叫间歇性忧郁,说难听点叫间歇性抑郁,一字之差,前者是性格和气质,后者则是轻度的心理疾病……不管遇上什么事,韩乐总是很难长时间高兴,仿佛他脑袋里有个专门管多巴胺分泌的阀门,每次只要分泌量多出一定量,就会固定关上一段时间。
“算了,”谢永青接过自己那只煎饼,也许是受韩乐的影响,也没了兴致,“晚上回来再说吧。”
“我还以为你要一起跟我们回去看房间呢。”韩乐这下倒有些诧异了。
“你以为我真有兴致这么早起来陪你看美女啊,”谢永青嚼着煎饼道,“实验室最近是真忙,没遇上好老板,命苦哦。”
……
韩乐左手拿着豆浆,右手领着煎饼,走到乔艺雨面前,看见对方正盯着自己的看,有些不自然道:“走吧。”
韩乐走在前面,也许是背后有双眼睛,特别是有双美女的眼睛,吃东西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于是没话找话说:“你练过体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