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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辰曌在太极宫中设下宴席,名义上是家宴,但是一众朝中要臣也皆列在席。
辰曌此举一来是为了拉近大家的关系,二来也想以此平复前些日子,因镇国公一案备受牵连的豪门大臣们。
文官以公孙渺和长孙齐为首。公孙渺携夫人坐在辰曌的左侧,长孙齐则携妻女坐在公孙渺下方的席位。
长孙齐和公孙渺的年岁本已相差近二十,公孙渺更因丧子之故,显得疲惫不堪。而长孙齐看起来则精神奕奕得多,一言一语都中气十足。接受众臣敬酒时,每来一人,都要倾杯对饮,再谆谆教导一番。
这些事情从前都是左相来做,今日他的风头可说是全被右相抢了去。
从落座到开席,公孙渺始终只是温和的笑着,席上并不怎么说话,旁人敬酒也只是拿起酒杯象征性的抿一口。这与从前盛气凌人的他大相径庭。
镇国公一案无疑让公孙渺损兵折将,且不说独子公孙祺身亡,就说兵部侍郎和御林军统尉两员大将之死,无疑让他被扼住了喉咙。就像雄鹰被人折断了翅膀,雄狮被人拔掉了獠牙。假以时日,若没有自己人担任此位,在朝堂之上,他将寸步难行。
宴席进行到一半,武瑞安才牵着狄姜姗姗来迟。
武瑞安身穿绛紫色绣银纹的朝服,这是他换过九身衣服后,最满意的一件。
绛紫给人的感觉很神秘,银纹又透着些许低调的华贵,而紫色又恰好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代表着优雅、内敛,还隐约给人一种压迫感。为他俊逸逼人的气势增添了几分稳重。
而他身边的狄姜则一身素白缎面底裙,一件素色纱衣。头上一根绛紫琉璃簪;一根绛紫色的细带在胸前绾了一个结;一双绛紫绣银纹的绣鞋在步行中,隐隐约约的从白纱中透出。精致又典雅。
狄姜的出现无疑让人眼前一亮。
她不夺目不耀眼,但总让人觉得特殊。尤其是她嘴角的一抹浅笑,多一分嫌风尘,少一分嫌寡淡。一袭白衣更将她的恬淡婉约发挥到了极致,让她整个人的气质清雅如高山流水,不染红尘。
二人着装风格一致,让旁人一眼便能看出二人的关系。
“她是何人?”
“她是哪家的姑娘?”
“下官从来没有见过她。”
……
众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无一例外的,都或多或少有看一眼长孙玉茗——在发生长孙玉茗为武瑞安作证一事后,这满天下,没有人不知道她倾慕于武瑞安。
“入席吧。”辰曌面不改色,淡淡吩咐。
此言一出,大家自然也知道了辰曌的心意——想必陛下已然默许了二人的关系,他们才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谢母皇。”
“谢陛下。”
武瑞安牵着狄姜躬身回礼,随即带着狄姜走到武煜身边空着的席位坐下,他们的对面恰好坐着长孙玉茗。
席上女子约莫四十人,皆是王公大臣们的家眷,都已经上了年岁。在场之人,唯一在容貌上能与狄姜相提并论的只有右相之女,太子妃长孙玉茗。
二人的五官截然不同,但是气质却极为相近——温柔婉约又始终面带微笑。
酒过三巡,武隆醉醺醺地走过来敬酒,将狄姜与长孙玉茗相像之语说出,武瑞安却连连摇头说:“臣弟的未婚妻与长孙小姐可是大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武隆高声一喝,引来了一群人的侧目。
武瑞安也不回避,用几近痴迷的目光盯着狄姜的脸说:“臣弟的夫人没有长孙姑娘温柔,她凶起来的模样可是十分骇人。”
武瑞安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愣,似乎没办法想象温柔如水的狄姜凶起来是什么模样。
就连狄姜都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不过嘛……她只对爱的人凶,那个人啊就是我。”武瑞安狡猾一笑,紧接着又道:“不过那是闺房之乐,你们不会懂。”
众人一片绝倒。
对面的长孙玉茗闻言,眼眶中水光泛滥,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显楚楚动人。然武瑞安的眼睛从来没有落在她身上过。
狄姜夹了一块肉,塞进了武瑞安的嘴里,武瑞安还没吞下,又被她塞了一块鱼,然后又是蔬菜和瓜果……武瑞安终于没能继续说下去,整场宴席下来,他桌前的菜肴是吃得最干净的。
酉时,宴会结束后,武瑞安照例送狄姜回医馆。
武瑞安突然说道:“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狄姜一愣:“哪里变了?”
“从前你对我很严厉,现在……却有些纵容。”武瑞安顿了顿,说:“从前你总对我说‘这不行,那也不可以’,‘这是错的,那也不对’,而现在好像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说我。”
“有吗?”
“有。”武瑞安重重颔首:“就拿今日重阳节家宴迟到一事来说,我换了好几身衣物,让你久等,可你竟一句唠叨都没有,为夫这心里……真是十分之忐忑啊!”
狄姜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是。
狄姜道:“那依你看来,我该如何对你?”
“你该斥责我,”武瑞安一本正经地说:“大声的斥责我。”
“为什么?”
“因为这是重阳节家宴!中秋家宴因镇国公一案而没有举行,此次重阳节家宴可谓盛大非常,文武百官皇族宗亲皆列在席,我们迟到了会让大家对你的印象不好。”
“哦……”狄姜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那既然你都知道这是不对的,我又何必再说你?斥责和辱骂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只会破坏我们的感情。”
在武瑞安的出神中,她又接了句:
“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只在乎你。”
武瑞安感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跪地求婚,以天为证地为媒,今夜就洞房花烛!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等了六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在乎再多等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