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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马文山心术不正,咎由自取,董叶贞就算是报仇,我也觉得无可厚非。我只可惜叶贞,若造杀业,与她来生不利,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用正大光明的法子去解决。”
“钟道长真是变了很多。”狄姜温柔一笑。
此时,却听问药一声冷哼,道:“开什么玩笑,她都化为厉鬼了,哪里还有什么来生!”
“董叶贞并不是妖邪,她是人,活生生的人。”钟旭正色道。
“人又怎么会飞呢?”长生和问药一脸狐疑。
狄姜却不急反笑,微微扬起了嘴角,道:“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将事实回禀董老爷便是。”
钟旭颔首,立即去回了董齐山,直道:“此处闻不见妖邪的气味,怕还是人心在作祟。”
董齐山眯起眼想了半晌,眼中带着疑惑,还有不信任,但现在没有旁人能为他解惑。良久之后,他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钟旭可以离开了。
……
马文山惨死的事情很快被董齐山掩盖了下去,当晚,他勒令众人不许再提及此时,同时向董家堡内的人宣布,董家堡连连发生异事,要让董连城和董碧灵结亲,以此冲喜,而婚礼就定在了两日之后。
“冲喜?”问药听闻后,一脸疑惑:“什么是冲喜?”
狄姜缓缓道:“大户人家若连连发生晦气的事情,比如说长者久病难愈,或者连连有人去世,家中白事不断,便会找一房喜事来冲冲晦气。”
“所以……董碧灵要与董连城结亲了?”
“是,他们两日后便会大婚。”
“真是太荒谬了!他们为什们要这样做?”
狄姜耸肩,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或许是董碧灵的肚子快要藏不住了罢,便以冲喜为由,办一场喜事,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照我看,冲喜才是要出大事!”问药张牙舞抓道:“你想啊,马文山虽然死了,但是董叶贞还活着呐!当初她死得那样惨,扬言要董家堡血债血偿,可见她对董府也是有着莫大的怨气,我看这场婚礼只怕是没什么好结果!”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狄姜扬起笑容,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说完,她便去寻钟旭一起逛街了。
这是二人为数不多的单独相处的时候。平时问药和长生都会和他们在一起,大多数时间也都是他二人在说话,而狄姜和钟旭只是在一旁暗暗的听,像现在这样的时日,其实屈指可数。但是二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适,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二人都能很有默契的沉默,亦或专注于同一件事情。他们不会感到尴尬,也不会为了聊天而没话找话。舒适而不尴尬的沉默,就是人世间最好的一种关系,狄姜一直觉得这就是她最喜欢的生活状态。
暹梁城港巷幽深,青石板路铺葺得十分规整,哪怕下雨路滑,走在路上也不觉得脚下艰难。二人一路行来,听见身边的小贩们都在谈论董家堡的事情,董齐山希望将马文山的死暂且压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他的死引起了满城风雨,挨家挨户都胆颤心惊,似乎都在害怕妖邪之物会连累到自己的家门。
狄姜和钟旭却一脸风轻云淡,跟四周疾色匆匆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二人很清楚,这里没有妖邪,比妖邪更可怕的,是变质的人心。
“呀!那边竟有‘縠’卖!”狄姜指着街边的一处织物店,看着牌匾上大写的‘縠’,兴奋道:“縠用来做衣裳可是极好看的!”
“什么是縠?”钟旭蹙眉,眼中带着不解。
“縠啊……”狄姜知道钟旭常年灰衣麻布,朴素惯了,正打算带他进店里去看一看,却忽然瞥见街角走过一白衣少女。
“她穿着的就是縠。”狄姜素手一指,指着少女道:“縠的质地轻薄,纤细透亮,是表面起绉的平纹丝织物。”
钟旭抬眼看去,便见少女身穿白縠白纱白绢衫,腰上系着一枚紫结缨。她的裙子下摆宽大,行走起来飘逸灵动,白莲般安静温顺的外表,眼神空灵,犹如莲叶中一滴将落欲落的水露。四周人头攒动,吴侬软语,叫卖声不绝于耳,而那女子却鹤立鸡群,仿佛与四周的一切格格不入。寒冷天气穿靴,她仍着木屐,走在青石板路上,却没有一点儿声音。
她压根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么漂亮的少女,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狄姜摩挲着下巴,眼中尽是玩味。
钟旭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淡道:“她再漂亮,也没有狄大夫漂亮。”
狄姜闻言,一脸惊骇地回过头,急道:“钟道长这是在夸我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钟旭一脸坦然,并不躲闪。
狄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才又是一笑:“哎呀,看我,我还以为你动了凡心,看来还是我多心了呀!”
“……”钟旭闻言,脸上蓦地一红,便飞快的别过脸去不再看她,提步向前走去。
“钟道长,您慢点呀!等等我……”
二人一前一后,在街上逛了大半日才回家,但是后来,无论他们去哪里,都再没见过那个白衣少女,她就像是九重天上的谪仙,惊鸿一瞥,然后再寻不见。一如来去无踪的董叶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