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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馆的鸨母人称徐娘。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句话,放在她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
传言她从前也是常乐坊中的一名头牌都知,能文能舞,相貌不俗。攒了些钱财被良人赎了身之后,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那位为她赎身的老爷子便去世了。
此后她在家中,便再无人为她一介贱民撑腰,在那大院里,镇日被当家主母虐待,一气之下,索性又回了勾栏里干起了老本行。
只不过她不再挂牌卖身,而是买了一座小宅子,开了一家男风馆,专只接待女客。
此馆虽然规模不大,但名声在外,少有女客明着来此,但经常会有人送来帖子,着令将人送去某家某院里,不问姓甚名谁,不问美丑,只伺候个一两日,拿了钱财回来,也算是安身立命之法子。
这烟花柳巷里,时常有人打趣徐娘,道:“徐阿娘许是上半辈子被男人虐待怕了,下半辈子倒立意新奇,翻身做起男人的主来了!”
徐娘总是秀帕一挥,掩嘴大笑,道:“不过都是讨碗饭吃,多谢各位姑娘给薄面儿了!”
徐娘此言一出,再无人敢打趣她,只因这男馆中的生意,大多都是被这烟花柳巷中的姑娘点了去,她们平日里伺候人不舒坦了,便偷偷摸摸的教男人也伺候自己一回,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徐娘是男馆的当家人,谁家姑娘做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怎还能说长道短呢?
何况据说徐娘因手中那几个小倌,在这太平府中混得风生水起,好几位诰命夫人都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地位之稳固,教人望尘莫及。
所以欢宜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影响力之深远,内行人瞧得门儿清,却不足为外人道。
当然,隐于地下的日子那都在江琼林出名之前,自江琼林在欢宜馆挂牌之后,欢宜馆的名声便时常被人挂在嘴边,津津乐道。
所以,在江琼林开元这日,则昭示他即今日起,不再是一个清倌,而是正式开门迎客了。对他垂涎欲滴的女子就有机会成他入幕之宾,更有出得起钱财者,便能将他包下,不必再被旁人点了去。
当晚,欢宜馆一楼和二楼的三面走廊都被数枚屏风和珠帘隔成了一间一间的雅房,这是给不愿透露姓名长相的客人准备的包间,价格不菲,狄姜闻之却步。
“要不,我们先回家,改日再来?”
就在狄姜打退堂鼓之时,问药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她一脸哀求的看着狄姜,道:“今天是开元日!这是牡丹公子出淤泥而不染的最后一日!您怎能错过!”
狄姜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哪里是怕错过?只不过是想满足问药的好奇心,让她开心开心。
赚了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开心吗?
想到这里,狄姜便一狠心,买了张一楼戏台前靠着最边角的座位。在这里,怕是连牡丹公子的五官都瞧不见。
可就算相距甚远,也花费她三个月的收入,让她好一通肉疼。
渐渐的,欢宜馆中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每一张桌子边都坐满了人,原本只是四人座,到后来一张桌子或许要挤上七八人,就连角落里的狄姜都被挤得不胜烦扰。
狄姜艰难的夺回桌上的一席之地后,便单手撑着头,与问药抱怨道:“花了这么多钱,还坐的如此憋屈,可见江琼林的名声之大,身价之高啊……”
“可不是嘛!我才知道,原来喜欢江琼林的不止是女人,还有这么多男人!”问药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见这屋里七八成都是男人,又道:“都道太平府民风开放,但抛头露面的女子到底还是少见。”
“女子出门大多扮作男装,为了不引人注目,这里头怕都是女扮男装出门的罢,”狄姜摇了摇头,数着钱袋里为数不多的银子,叹息道:“何况,能来这里的,还都是要花得起钱的女子,那么她们要么有钱,要么有势,但无论是其中哪一种,就更加不会轻易的抛头露面了。”
“那您这样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问药小心的四处观察,发现还真有人在看她们。
狄姜对这点倒是不担心,笑道:“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而只要是认识我们的,八成也都成了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也是!”问药重重的点头,遂放宽了心去。
就在戏台上红筹纷飞之际,身旁本就挤得水泄不通之时,小厮却又往里带了两个男人。
这两人一个深眉紧蹙,一个满眼新奇,身上衣着皆为上等,看得出他们地位不凡。
二人拿着两个小凳挤了进来,小厮在他们身后嚷道:“最角落!最角落是你们的位子!”
“居然还要进人!”狄姜拍案而起,刚要发怒,却见来人是一个老熟人,一个天天被问药挂在嘴边的老熟人。
武瑞安。
“王爷,您怎么也来了?”狄姜一愣。
“狄,狄掌柜!”对方也是一脸惊讶,原本握着的身后那人的手也立即放开了去,面上的表情活像被人抓奸在床一般。
狄姜将眸子放在他身后跟着的人身上,只见那人浓眉大眼,姿态妖娆,虽然是一副男装扮相,但仍掩饰不了她的身段曲线。就如同这在座的女子一般,大多也都是娥眉换上了男装,生怕被人认了出去一般。
这便是市井传言,武瑞安日日不离左右的天香公主吧?
狄姜看了两眼,便不再看她,转而继续看着台上,紧紧盯着老鸨的一举一动,她生怕错过了江琼林的一颦一笑,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江琼林上台之时,身穿一袭红衣,面上覆着一抹白纱,映衬出他的眼波流转,顾盼生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