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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蜜儿转身看了眼窗外潇潇风雨,无声叹了口气。
——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您请放心。”门外传来子鱼沉稳的声音。
女人端着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就像这人生。
放下茶杯,她起身走到横着的木格子墙壁前,柔滑的袍角在地板上抚掠而过。
木格子忽然往两边退去,紧接着又是一扇同样的木格墙,飞快的往两边移去,现出里边的木格墙。
女子平静从容的自一扇扇门内走出去,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一扇门打开,那个房间四四方方的,一张矮塌紧靠着墙壁,纱帘飞扬,朦朦胧胧中好似看到那榻上躺着一个人。
女子笑了笑,走过去跪坐在塌边,撩起纱帘一角,露出那人的真容。
是个男人。
他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那眉眼亦不平静,仿似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眉头紧紧的蹙起。
女子温柔的笑着,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自他眉峰划过,男人的容貌无疑是很俊美的,却饱经了岁月的沧桑,眼角皱纹横生,唇周围胡子虽然刮干净了,依旧还有青色的胡茬若隐若现,手指拂过去,有些刺痛。
男人忽然睁开双眼,眼底有一瞬间迷惘,喃喃道:“衣衣……。”
女子温柔的笑着,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模样:“是我。”
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忽然紧紧的把她抱在怀中,滚烫的热泪滚滚而落。
“是你,真的是你,我以为我在做梦……。”
女子抬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蕴含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笑语嫣嫣:“不是梦……。”
“深哥、是我。”随着女子温柔的声音落地,这个称呼带他回到很久远以前,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瞬间奔袭而来,他的脑海承受不了,他忽然抱着脑袋倒在榻上,痛苦的呻吟起来。
女子眉眼未变,手指轻轻的揉按着他的太阳穴:“头又疼了吗?”
男子忽然抓住她的手,眼神依赖而滚烫:“衣衣,对不起对不起……。”
他说着一连串的对不起,忽然捧着脑袋砸在榻上,‘叩叩叩’震撼人心。
“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我伤害了你……你是我的亲妹妹啊……我怎么能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声音有种撕裂般的痛苦。
女子眼神依旧温柔的像四月的春风,将他的脑袋抱在怀中,笑道:“深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男子不可置信的抬头:“真的吗?”
女子笑着抚摸着他的脸:“我们就算是亲兄妹又如何,我爱你,你也爱我,这就够了,就算世俗伦常容不下我们又如何?我不在乎啊……。”
“不要因为那些外物而禁锢我们的欲望……。”
男子眼眸怔然。
女子伏在他的胸口,手指一寸寸自他的胸口肌肤掠过,“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分开我们了。”
——
他最终妥协了。
人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冲动。
一步步走到床边,他看着意识半迷醉半痛苦的少女,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酡红,犹如胭脂般惑人。
他伸出颤抖的指尖,就在即将要落在她脸颊上的那刻,落下去的那支胳膊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了,迟迟落不下去,他心头惊惧,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来了。
下一刻,他的身体忽然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复又重重的跌了下来,吐出一口血。
虚空里忽然现出一道身影,裹着一袭黑袍,周身黑雾缭绕,仿若鬼魅般。
一眨眼闪掠至他面前,黑袍里伸出一截修长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熟悉的感觉……和那夜一模一样。
“你……是人是鬼?”到这个时候他没见惊慌,反而镇定自若的问道。
对方手指用力,他瞬间呼吸不过来,阴沉的戾气在房间里蔓延开来,他知道,对方动了杀机。
“动她,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男子低沉冰冷的声音徐徐响起,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满含杀机和血气,令劳德心神一阵紧缩。
“落在你手里,我认输,但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你究竟是谁?”劳德眯眼问道。
“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男子一捏手指,劳德感觉呼吸越来越紧,白眼一翻……
男子松手,劳德整个人便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唔……。”少女痛苦的声音传来,一阵阵抽打着晏颂的心。
晏颂大惊,闪身掠至窗前,一把将云涯抱在怀里,胳膊上的伤口正朝外流着血,染得哪里都是,显得她更加的脆弱。
晏颂一拳狠狠的砸在地上,注意到军队有异动,他就走开了一小会儿,没想到就出了意外,这一刻,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云涯意识渐渐模糊,忽然抓住他的手,整个人像只贪婪的小猫一样往他身上噌,“好舒服……。”他的身上凉丝丝的,冲淡了她身上的滚烫,挨着好舒服。
晏颂看她小脸红的不正常,扳着她的肩膀低喝:“云涯你醒醒。”
云涯笑了笑,眼神迷离:“晏哥哥……我又做梦了……。”
晏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揉入到骨髓里去,“对不起^……。”
云涯在他怀里拱啊拱,小手探进他的胸膛里,像只饥渴的鱼儿……
晏颂捉住她作乱的小手,抬手落在她胳膊上,伤口是手术刀划的,目眦欲裂,“你又伤害自己?”
云涯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委屈的皱着鼻子:“你凶我……。”
晏颂叹了口气,一手落在她的手臂上,只见掌下发出一阵红光,云涯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恢复如新,连条疤痕都没留下。
云涯瞪大双眼,抓住他的手上看下看:“好神奇啊,你的手怎么会发出红光?你是神仙吗?”
晏颂蹙眉,云涯这模样明显不正常,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侧眸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眼底杀机凛冽,他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每每想到此处,他将此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云涯秀气的眉头紧蹙起来:“我好难受啊,好热……。”她一边脱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往他怀里钻,晏颂扳着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云涯,你清醒点。”
忽然,他眉头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她是中了春药?
晏颂气的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抱着云涯一眨眼就消失了。
张华生被人锁在了屋子里,直觉出事了,他正想办法跳窗逃出去,刚爬上窗台,往下边看了一眼,下边是草坪,虽然是二楼,但这房子是欧洲风格的,顶吊的特别高,二楼顶人家的两倍了,摔下去非死即残啊。
张华生骑在窗台上,闭上双眼,一咬牙,死就死吧……
这时房间里忽然凭空出现一个人,裹着黑袍,特别像漫画里走出来的死神,他一出现,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令他大惊失色的是那个人怀里抱着一个人。
“云涯?”
张华生一下子从窗台上跳下来,指着那个男人道:“你是人还是鬼?快把你怀里的人给我放下,我乃茅山派第一百八十代传人,收你一个小鬼还是手到擒来的……。”
男人将怀里的人放在大床上,冷声道:“她中了药,你快救她。”
云涯抓着他的手,“晏哥哥……。”
嘴里发出痛苦难耐的呻吟。
晏颂垂眸,拳头握的死紧。
恨不得代她承受那些痛苦。
张华生愣了愣,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拿起云涯的手号脉,眉头忽然紧蹙起来。
“烈性春药,一个小时内必须与男子交合才能解,否则痛苦不堪……。”
张华生淬骂了一句,“是谁给她下的药?”
男人沉声道:“可有解?”
张华生飞快的掏出针包,摊开,捻了根细长的银针,解开云涯胸前的衣服,“试试再说。”
云涯挣扎起来,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张华生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抓住她的胳膊?我好施针。”
晏颂上前一步,抓住云涯的两只胳膊,云涯挣扎间胸前春光大泄,晏颂眉头紧蹙起来,侧眸瞥了眼张华生,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眼神十分认真,根本不为欲念所动。
云涯是他的徒弟,在他心里就跟女儿一样,再说了在医生眼中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
张华生捻着银针一点点刺入前胸穴道,另一只手又捻了根银针探入颈部脑部几处穴道,渐渐的额头上冷汗沁落,云涯也渐渐不再挣扎,变得安静下来。
张华生松了口气:“幸亏是遇见了我,否则今天危险了……。”
“不过这药对她身体伤害很大,这丫头身体本就不好,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老子非得灌她一桶,让她尝尝这滋味。”张华生那个气恨啊,云涯好不容易身体养回来一点了,一朝打回解放前,更可气的是这孩子受罪了。
张华生忽然侧眸瞥了眼站在床边的男人,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袍里,神秘又冷酷。
“你是人还是鬼?”
男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到惊天地泣鬼神的脸,张华生这个半截身体入土的糟老头子也不仅有一瞬间的惊艳。
那是一种冷艳又霸气的帅,精致不乏高贵的风华,让人望之词穷,只觉得这世间任何一个词语都配不上他。
“你……。”张华生咽了口唾沫,“好帅啊……。”
男人一双漆黑深沉的目光静静望来,偶尔一缕猩红掠过,性感的薄唇微张,低沉磁性的嗓音徐徐响起:“张老先生,我是晏颂。”
“晏颂?晏颂……。”从疑惑到震惊,张华生打量着他,“你就是晏家那小子?云涯天天挂在嘴上的晏哥哥?”
晏颂抿了抿唇。
张华生忽然一脚踹了过去,“你小子还知道出现?知不知道云涯受了多少委屈?”
晏颂站在原地没动,生生受了这一脚,背脊依旧挺的笔直,张华生却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晏颂赶忙搀扶住他。
张华生甩开他的手:“行了行了,你先给我说你是人是鬼,嗖的一下就出现在房间里了,老头子我可受不了惊吓啊……。”
“此事一言难尽,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云涯,我这次就是为了救云涯而来。”
张华生双手背后,忽然绕着他走了一圈,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你跟赫连家族有什么关系?”
晏颂眉头微蹙,“老先生此话何意?”
“哼,赫连家族的老底我比谁都清楚,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跟我说说吧,云涯怎么变成这样的?”
晏颂目光落在云涯身上,每每想起都令他胸腔内一股戾气无法平息,他再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是纪澜衣干的,对吧。”晏颂不说,他也猜到了,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她了,而且这岛上谁能伤害得了云涯?
张华生望了眼云涯,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有个那样的妈,简直就是灾难。”
“你带她走吧,去个让她找不到的地方,云涯这孩子命太苦,而且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再压抑下去,我怕迟早有一天她会疯的……。”
张华生越说越辛酸,“唯一能拯救她的人,只有你了。”
晏颂单膝跪在床边,抓着云涯的手,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眼中的柔情浓到化不开。
“她单薄的肩膀承受了太多,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受苦。”晏颂抓着云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深深的闭上双眼。
“走吧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顿了顿张华生又说道:“但是一味的逃避又不是办法,纪澜衣势力遍及全球,只要她想,你们逃到哪里都总能被她找到,我看最好的办法还是把这个女人给解决了。”
张华生瞬间就想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劳德马上就要走了,纪澜衣看中这个女婿,总是要出手的,但是没想到她一个女枭雄也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下药,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骂她畜生都是高看她了。
张华生眼珠子忽然转了转,“这几天是不是就是你?我说呢云涯一直神神叨叨的,还说她做梦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晏颂把脸埋在云涯的掌心里,沉默。
张华生叹了口气,“行,我去熬药。”
好在他房间里放了不少中药材,熬药的炉子为了方便都在他房间里,正好派上用场。
“晏哥哥……。”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晏颂身体僵硬了一瞬,脸埋在她的掌心里没有动。
“你哭了吗?”
少女细细柔柔的声音十分动听。
“真的是你,原来我没有做梦。”她笑起来,小手勾着他的鼻子。
晏颂忽然将她抱在怀里,力道紧的仿佛要把她揉入到骨血里去,云涯咳嗽了一声,眉眼却漾开最温柔动人的笑意。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个劲的在她耳边说道,每一句都饱含着深深的愧疚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她语气有些哽咽的说道:“那杯茶我不该喝,但我太绝望了,可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想报复她,却没有想到你……是我错了……。”
当时她只觉万念俱灰,恨意一直掩盖了其他,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于母亲……她还是潜藏着一份期待的,无论她做出怎么过分的事情,她都是有理由的……她一直在给她找理由,也一直在自欺欺人。
到最后,那唯一的一点期待也彻底破灭了。
那个女人,她是没有心的,她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件有点利用价值的花瓶罢了,除此之外,也许还没有甘薇儿在她眼中来的重要。
这个认知让她崩溃,当时脑子发热,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想后果。
此刻她不仅庆幸起来,如果晏哥哥没有出现,后果……她忍不住惊起一身冷汗,紧紧的抱着他。
她错了、大错特错,她借着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到最后自己伤的体无完肤,更是伤害到了晏哥哥。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
她眼中留下激动而庆幸的泪水,晏哥哥你知道吗,你是我黑暗人生里唯一的救赎,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人生的意义在何方……也许今天,就彻底走入地狱了。
她仰头,搜寻着他的唇,眼泪和欢笑交织,在她的脸上绽开最美的模样。
唇舌相依,缠绵悱恻,一如梦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张华生捧着脸,乖乖、好劲爆。
就看一眼……就偷偷看一眼……小老头也是蛮拼的。
同时心中满是怜惜,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两人的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坎坷磨难呢。
师姐啊,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你的外孙女吧,让纪澜衣少作点孽。
张华生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手里打着蒲扇,小炉上温火熬着药,苦涩的药香在房间里缓缓蔓延开去。
只有这个吻才是真实的,眼前这个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不是梦也不是幻影。
云涯紧紧的抓着他,整个人攀在他身上,急切而渴求的索取他的吻,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存在。
她吻累了,脸枕在他的肩头,哭着说道:“这么久没见,你的吻技一如既往的烂。”
晏颂哭笑不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毕竟我没有练手的人。”
“呜呜……。”云涯哭着捶打他的后背,“混蛋,难道你还想要练手的人?”
晏颂将她的身体狠狠的摁到怀里,胸膛紧贴,两颗心紧紧挨靠在一起,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唯一一个你,此生我只想要唯一一个你罢了。”
听着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云涯潸然泪下,眼泪打湿他肩头的衣服,颗颗眼泪如硫酸,灼痛了他的肌肤。
从此以后,你的眼泪只能流在我怀里。
半生颠沛流离,泥足深陷,你是黑暗里唯一一束光明,从此无论世界怎么变幻,你都始终是我面对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