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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宋人素来喜爱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昔年真宗之天书,徽宗之崇道,无不为天下之大笑柄,襄樊之战,元军不过小挫,因国都生乱而退,宋人却归功于什么护国仙人身上,真是好笑!”老人颇为不屑的说道,“此次我大越主动出击,横扫宋境二百余里,杀得宋人尸横遍野,宋人那护国仙人怎地不见现身?由此便可知其虚妄。阿浩你万万不可相信这些。”
“徒儿明白了,当谨记老师教诲。”少年尽管心里还有疑惑,但在老人如此激烈的否定言辞下,他不想惹老人发怒,疑问终究没有问出口,而是躬身行礼道。
“阿浩,你看那个黎老头,还有姓阮的那没根的!哪次上朝不挺直了背,该弯腰的地可着劲的比谁更弯!”老者砸着嘴,一脸刻薄的样子像极了讨不来债的乡下老头,殊不知他口中随随便便叫来的两人都是都城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人物。
他头也不抬,只听得一阵阵揪心的咳嗽,“咳……人跟竹子可不一样,该弯的时候要弯,那外直是做给人看的,内直才是自己的,那叫韧啊!”
少年微微一震,盯紧师父的眼睛。
一个老人究竟要何其敏锐才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老者想了想,又咧开嘴笑,“像我这样的满腹才学,总是要时不时说几句文绉绉的话,才能彰显一下自己是吧?唉唉,不跟你小子发牢骚了,杵着干啥?去拎壶酒来!就去隔壁老李家!那老家伙欠了我多少酒钱!”
悄然立在阴影里的少年仰起头,不断颤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心底的慌乱,面对晋北千军万马也不曾畏惧的少年终于尝到害怕的滋味,如石块般沉在他喉头,堵得他一句话也挤不出口。他久久不言,直至老者疑惑的地喊了他一声,才深吸一口气,抖去了一身月色,“好。”
应下来了,可他上哪找那老李去?死了五年,大抵棺材上的灰都积了一尺了。
许是许久没听见响动,老者挠着腮帮子想这小子武功都高到来去无声了?
“老李家没人,先生身体还未好利索,当禁酒。”
“嘿!”老者意兴阑珊地又翻了页书,心里犯嘀咕,话痨地又开始教训起了少年,“懒不死你呀阿浩,你师父我眼睛不怎么好使了,耳朵可没聋!别想欺我!我当年纵横官场,先皇金口所言,幸哉,大越得我,可保百年不乱。不过你这小子,也没给我丢人!”
他一番狂言狂语说累了,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放下书,一脸惆怅地抬头望天,“唉,算了,也不能拿过去的事说一辈子。”老者招招手,示意少年过来,“臭小子被我说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吧,咳咳……行了,不说废话了,你大忙人一个,下次见到你小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老者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哆哆嗦嗦地捧在手里“瞧”了半天,手一个无力就将它摔了出去。
少年将老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抿紧了唇不作声地把东西捡了起来。他弓着身,把腰弯的使自己近乎伏在了地上,似在朝谁行着大礼。
少年脑海里盘旋着模糊的回忆,他六岁那年爹娘惨死于奸臣之手,他被人按着头跪在自己杀父仇人手下,他那时候就发誓,此生再不要折了腰,不要再俯伏于他人之下,再不必仰人鼻息。
此番,敬师长,敬恩人。
此后,除此之外,哪怕诸天神佛,谁也不能再教他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