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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厢是一片管理不善的旧城区,像是被世人遗忘了一般,隐藏在上海滩不起眼的角落中。窄小泥泞的街道两侧是灰蒙蒙的弄堂和小巷,破旧不堪的木门上还贴着去年的春联和门神,经过一夏的雨水侵染,如今已经褪了色,更显得沉闷,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沿街有几个小贩挑着担子叫卖货物,嗓子嘶哑难听,更没人愿意光顾他的生意。
福生一边开着车一边搭话道,“九爷,像这种地方在国外少见吧?”到底年纪小,对别人口中时常提及的国外非常好奇。
闵庭柯默默看着窗外的景色,感慨地说道,“那也未必。每个城市都有完全不同的两面,就像一面镜子,展现在人前的自然是光鲜亮丽五光十色的一面,而不为人知的那一面,通常都是黑暗而落魄的。”
福生对这样文绉绉的对白有点儿接受无能,他抽空挠了挠脑袋,一脸不解。
老城厢这边的人口相对复杂,除了贫穷的当地百姓外还收容了许多五湖四海赶来求生的外乡人。繁华的上海滩就像黑暗中的灯火,吸引着无数飞蛾慕名而来,他们满心希望,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改变一切。又哪里知道,他们只是从一个黑暗走到了另一个黑暗中。日子过得苦兮兮没什么油水可捞,自然也不会有长官重视这里。也正因此,老城厢这边的治安一直不好,街角常常能见到骨瘦如柴的身影倒在一边无人问津。
福生好容易找了个略像样的糕点铺子停下车,进去问路。
店主本来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打瞌睡,听到脚步声忙抬起头来,又见是个开好车的,脸上的笑容比平日又灿烂了几分,“爷要点儿什么?店里的糕点都是新出炉的,又便宜又卫生,您吃了就知道。”
福生随意地扫了两眼,让他称半斤长白糕,又问,“听说这附近有家同民会馆,你知道不?”
店主一边手脚利落地称着糕点,一边干脆地回答道,“爷有眼光,可是问对人了,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开铺子,这一带我是极熟的。您说的同民会馆就在街头,您开车一直向前走就行了,有个挺老大的招牌,一眼就能看到。不过会馆却不在主街上,而是在胡同里。老城厢的胡同就像蚯蚓肠子似的,车子肯定开不进去,得烦劳您步行一段路。”
话说完,糕点也称好了,拿牛皮纸包好,客客气气地递了过来。福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票子付账,那老板找了零,恭恭敬敬地送到大门口。
福生坐进车里,把糕点递给闵庭柯,“九爷,这种店铺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我看长白糕还算干净,您要不要尝尝?”
“你自己留着吃吧。”闵庭柯笑着拒绝,“我早饭吃得多,实在吃不下了。”
福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我先放在这边,九爷想吃时再跟我说。等回头有空的时候,我把它送回家去。我妈常年吃汤药,那味道又苦又难闻,正好配着长白糕吃,不用那么遭罪。”
闵庭柯看着福生瘦小的肩膀,“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吗?有没有带她去西医医院看看?”
福生摇了摇头,“哪里去得起?西医院的大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没钱没势利,大夫理也不会理你。更何况……”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九爷可能还不清楚家里的情况,自从六爷染上大烟之后,木材家具厂那边已经停工了。没了收入,家里早就开不出工钱了,都是大小姐和三爷拿出体己钱来接济我们。现在家里剩的都是些老人,给多给少也不言语,像张嬷已经把儿子送去了杂货店当伙计,也是为了不拖累闵家。”
家里已经艰难到了这个地步吗?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闵庭柯蹙起眉头。但很快,他又从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即便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闵庭柯苦笑了一声,有些佩服地看着福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养家糊口了。”
“我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实在没有办法了。”福生干脆地答道,“他们是我最后的亲人,如果也不在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闵庭柯没有搭腔。
福生看着前方的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才行。”
自己的……责任吗?
这句话重重地捶在闵庭柯的胸口,让他一阵阵的疼。
可这个责任实在太重,他承担不起,也无力承担。
就在他苦恼之际,同民会馆的木招牌出现在了前方,福生急忙停下车,指着一条小巷说道,“九爷,就是这里了。您把船票给我,我帮您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