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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不插嘴、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拉黑、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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