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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晨钟,最是使人警醒。佛教规矩,晚上打鼓,清晨敲钟,见心明性。
十二年前,金山寺破落不堪,作为在东土大唐兴盛起来的佛教,却有这样一处门可罗雀的寺庙,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即便再匪夷所思这也是事实。
和尚们照旧按照习惯敲响大钟,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一天,做什么呐?念经,打坐,无所事事。这是修行吗?也不会有人回答的。那个时候,他们不知道可以改变他们的人即将到来了。
一个面庞清秀的男孩双手合十,琉璃一般透亮的眼眸中再无杂色,他面容是那样的平静,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还真的和诸天神佛有几分相像呢。一样的不染尘埃,一样的无爱无恨,甚至一样的清冷疏离。
他迎着清晨温暖的阳光,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每一步都迈得那样坚实,那样沉稳有力,和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少不更事一点都不相符。
一身长袍,洗得已经泛白,几乎就要看不出原色了,上面也有着被细密针脚覆盖的颜色相近的补丁。寒酸吗?穿在他身上,却硬是叫人说不出那两个字眼来。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穿了些什么,因为当那缕每日都会见到的光芒洒向大地的时候,他发现,他身上的阳光和所有人的都一样,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既然如此,那穿破衣烂衫和锦罗玉衣又有什么分别呐。可是,人人都喜欢极了那些表面功夫,衣服,面容,甚至说话都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独独喜欢那高高的太阳,因为它不仅使他身子暖和起来,更是无时无刻站在他身边的唯一。
他已经爬过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心里也念过九百九十九声佛号,虔不虔诚却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有人和他说,想要出家,那就去长安城中台阶最高最陡的金山寺去。他微微笑着谢过那人,却不知道,对方是瞧他小小年纪,故意开了个玩笑。尽管那人的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金山寺,那谁人不知啊!和长安城中最著名的化生寺一样“威名远播”,只不过人家是盛名,它却是卑微到了尘土里。两个极端,也只有极端,往往才会被人记住。
对方这才急了,赶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他:“你小小年纪,怎么脑子就已经不大灵光起来了。那金山寺,你若去了,就只有受苦的份儿了。”
彼时,阳光从他的脸庞侧面照过,映衬着他一双弯曲的睫毛越发的翘了起来,他笑笑:“没有什么大碍,那样挺好。”
对方居然跌入到他的笑容中去了,一时也忘记了再劝解,待到再回过神的时候,那孩子早就不见了人影,只有他一人呆呆地自言自语起来:“我这么做,莫非是害了他?”
两扇破旧的木质门板,一扇大敞着,一扇紧闭着,他不敢擅自进去,便敲响了疏松的木板,稀稀疏疏的木屑居然都会从一颤一颤的木板上纷然飘落。
“我叫陈祎,特地来此出家,有哪位师父……”他眨着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里面。
此地倒是难得的表里如一,陈旧的门板和那一地的颓败之象全部将一寺和尚困顿的生活展露无遗。
“出家?”一个和尚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到门边:“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