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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卧虎山下来从良的一千山贼,根本就没什么见识,什么战斗力啊,纪律性啊,都是极差的。
这帮怂匪一眼正前方大队骑兵围拢过来,顿时惊叫声声,乱作一团。
宋根海和封常清等人足足收拢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姓范的,你觉得这帮小蟊贼也能造反?”
崔耕指着身后这帮衣衫褴褛的山贼,冲范光烈嗤笑道:“你是白痴弱智呢,还是弱智白痴呢?”
范光烈冷笑道:“是不是谋反,你说了不算,朝廷律法才说了算!想当初大唐勋国公张亮,虽无反迹,却因有养子五百人,被太宗皇帝判了谋反之罪,抄家灭族。我大周承袭唐制,说你谋反,不冤枉吧?”
“少你娘的跟我这儿摆弄这些文字游戏。”崔耕看着范光烈这张阴损的面容,就没什么好感,径直骂道,“私蓄义子,以恩义相结,那当然是图谋不轨。但这些人并非本官的义子,而是一些被饥民而已。本官导其向善,有何不可?”
如果崔耕三言两语间就能败下阵来,范光烈也就当不得“内斗内行”的称号,更当不得孙彦高的幕僚军师了。
他稍一沉吟,便阴阳怪气道:“哦!原来他们是饥民啊,崔长史赈济饥民,悲天悯人,下官佩服!不过,嘿嘿……擅赈饥民,收买人心,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说到这儿,他冲身后不远处的定州司马李夏叫道:“李司马,劳烦你调遣些军士过来,将这些饥民看押起来做人证,我倒要看看,崔长史准备如何对朝廷解释!”
擅赈饥民,这个罪名可不轻!
在封建社会,不是你想做善事就做善事的。道理很简单,你活人无数,登高一呼,万众响应。接下来,是不是该准备扯旗造反了?
来俊臣就有个小弟叫王弘义。这人起家发迹跟来俊臣一样,靠得就是揭发别人造反。有一日,他看见坊间有一个老头给自己做功德,免费请和尚和乡邻们吃饭,俗称“邑斋”。
结果,王弘义就揭发他借行善之名,行笼络人心,图谋不轨之事。最后,诬蔑得手,揭发有功做了官。而那个行善做邑斋的老头,则被抄家灭族。
这是在本朝有迹可循,有例可搬的。
如果严格追究起来,崔耕这件事儿的性质,可比那个老头儿重多了。
而且范光烈知道,崔耕的死敌来俊臣现在为洛阳令,正等着抓崔耕的小辫子呢!
他只要把这个案子捅上去……肯定能坐实,到时候崔耕必无幸理!
想到得意处,范光烈脸上已经尽泛笑意,“崔长史啊,当初你在黄城村可是威风的不行,受了范某人无数的响头,今天我就要让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哈哈!哈……”
崔耕却是平淡至极地看了他一眼,“范光烈,你有病吧?”
说着,崔耕不慌不忙地从马鞍上的布包之中,拿出来一个黄布包裹。
然后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契,说道:“范光烈,你睁开你对死鱼眼看看,这是什么?”
“这,这是什么?”范光烈也很意外崔耕的淡定。
崔耕一使眼色,封常清催马上前,接过一张文契,高声念道:“立卖字人何五丰,男,三十二岁,定州鼓城人。因家贫难以自立,愿自卖自身于崔耕为奴,身价钱二十贯。卖身以一年为限,一年以后奴婢可以用原价赎身。……”
很显然,这是一张卖身契。
大唐(武周)年间的社会划分,大概就是士农工商奴,这个奴,指的就是奴婢。
待封常清念完了,崔耕才道:“范光烈,听清楚了没有?这些人都是自卖自身给本官为奴婢的,有何不可?”
“什么?卖身契?这些都是你的奴婢?”
范光烈心里这个气啊,“崔长史,你这是糊弄谁呢?”
他听完卖身契的条款之后,顿觉有一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
崔二郎居然以二十贯钱的高价买这些蟊贼为奴婢,而且还不是终身契!以一年为限,一年以后奴婢竟然可以用原价赎身。
好吧,这两条,他还能接受,毕竟可以解释成崔耕心地善良,不忍苛奴婢。
但卖身契的后面的几条算怎么回事?每天只需要工作五个时辰,每旬休息一天,每个月薪金一贯,禄米四石!
范光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哪里是奴婢的待遇?这根本就是参照着大周九品官的待遇来的!
这尼玛是买奴婢吗?简直是买官家老爷啊!
就这么个招揽法,别说那些山贼了,只要崔耕放出风去,他相信定州九成五以上的百姓都得卖身为奴!
范光烈越觉得崔耕这是在拿自己开涮,道:“崔长史,你这份文契是准备骗傻子的吗?如此优厚的条件,怎么可能仅仅是招揽奴婢?”
“姓范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少见多怪的。”崔耕云淡风轻地道,“本官愿意优待奴婢,怎么着了?本官家里钱多,愿意这么糟践,你是羡慕嫉妒啊,还是恨啊?瞧把你酸的。都说格局有多大,仕途就有多远,难怪啊,你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东西,到现在才混了个七品的录事参军!”
范光烈被羞辱的体无完肤,已然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怒指崔耕道:“崔二郎,你莫要欺人太甚!”
封常清见状大喝一声,“姓范的,我家大人乃从五品定州长史,你这小小七品录事参军若再敢用手指指点点,口出无状,哼,某家先剁了你的狗爪!”
“姓范的,我家大人就欺你太甚了,又如何?他几品,你又几品?不过你也挺悲哀啊!你看看俺宋根海,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不过而立之年,便混成了七品宣义郎,”宋根海骑在马上扬着马鞭讥讽道,“再看看你这棺材瓤子,书读得再多有鸟用?啧啧,果然跟对人很重要啊!”
“你……”范光烈怒极反笑,“你们……”
“好了好了,常清、根海,你们过分了啊!”
这时崔耕也知道适可而止,故意插话佯骂道,“范参军好歹是定州的录事参军,是孙刺史的得力心腹!你们打狗也要看主人嘛!再不济,也要照拂孙刺史的面子!”
“你……你……崔二郎,你敢骂我是狗?”范光烈这些年当真是没受过这么糟践!
崔耕讶异地哦了一声,掩嘴改口道:“不好意思,说太快没把话收住,范参军不是狗!”
“咳咳……”范光烈再次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崔耕这时发现敲打的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又温声笑道:“好了,范参军不要在意啦,他们都是粗人,不懂文绉绉的。”
范光烈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妈的,崔二郎,好像你比他俩羞辱老夫得还要多啊,他俩是粗人,你是什么?
只听崔耕又道:“其实招揽这些人为奴婢,本官开的条件的确是优厚了些。但这些人能帮本官赚的银子,却比这些条件多得多哩。既如此,又何必在乎那点小钱呢?你知道的,崔家的木兰春酒日进斗金,不差那点小钱啦!”
他坐于马上挥臂言谈之间,浑身都透着浓浓的暴发户气息。
“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还能赚钱?”范光烈被气的已经说话都中气不足了,哼哼唧唧道:“你到底想让他们干什么?不会是继续打家劫舍吧?”
崔耕一本正经地道:“那当然不是。具体要干什么,范参军一看遍知,请随本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