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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律迅速向下降了半个音,带来了一丝微微的紧张感,接着又回复,解决了那一丝阴霾,第一小提琴持续性的奏着高音g2,连同大提琴的旋律一起,由阴暗转向光明,弦乐组齐奏,快速的八分音符音阶下行,“英雄”的第一个乐句漂亮的完成!
不愧是乐圣,这部庞大的交响曲的开篇第一句,就已经预示了英雄的命运,那是光明与黑暗同在,荣耀与阴霾同行。
第二乐句由清脆的长笛引领,在长笛再次奏出英雄主题后,小提琴回应着与英雄主题相反的旋律,两种旋律彼此呼应,如同对话一般,猛然一收,全乐队齐奏,乐队的音量慢慢增高,节奏的切分与整齐的音型,预示着英雄英勇不畏的精神,慢慢地把乐队推向了第一个小高潮!
但是,处在指挥位置的乐正君并不就此放松。他知道,贝多芬属于德奥乐派,是古典音乐的大师,这一乐派的乐曲,首要讲究的是力度、速度要极为“合适”,不可过分激烈,也不可过分柔软,既要抒情,又不可呆板,而乐曲整体注重结构,每一个音都不是多余的,任何一个音以怎样的力度、每一个乐句要如何处理、每一个分段要怎么安排,全部都要建立在对长达四十分钟的全曲的高度理解之上!德奥乐派的曲子,绝对是音乐之中最难啃的骨头!
这也是乐正君要选这首曲子的原因,“英雄”!这就是他自己!他就是英雄!而这首曲子的难度,才能够彰显他强大的实力与音乐的理解!
坐在乐正君左手第一位的,是华国第一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首席是乐队之中仅次于指挥的存在,他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老人的手指熟练地按压着琴弦,右手持着琴弓,他听着整个乐团流露出的美妙的音乐,他几乎感动得要流泪!
如此浑厚的声音,如黑珍珠一般暗度出沉稳光泽的音色,六十年了!六十年了!他终于再次听到这个音色了!
当他还是十二岁的少年时,华国与西方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硬,西方最伟大的指挥大师,德国大指挥家汉斯冯来华演出时,他听着世界最最顶级的柏林爱乐乐团奏出的音色,那是使得他萌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学小提琴,从此他也走上了小提琴的道路。
可是六十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美妙的音色!更难得的是,当年的大师,已经年俞七旬,而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过堪堪弱冠!
这是国家的希望,这是音乐的希望!
在排练期间,乐正君一部分一部分的解构了整部乐曲,这部《英雄交响曲》是一个象征意义极强的曲目,其中有多个乐句、动机,都预示着非常丰富的内容,而全曲解构紧凑,极难处理。但是,在这位少年的一一分析之下,整个乐团像是打开了全新的大门一般,对这个乐曲的理解都到了极高的层次!更难得的是,音色!少年似乎对每一个乐器都十分熟悉,他悉心的指导弦乐每一句的弓法,圆号、小号的气息,单、双簧管吞吐,乐句划分得十分的完美!同一个乐团,在潘德厚几人手里,显现出的是浮躁而华丽的音色,却在乐正君的手中,发出了这样醇厚如酒的音色!这哪里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指挥,这分明就是一个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大师!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天才!
老人暗叹,我们国家的音乐,总算有希望了!
他一个专业人士,心中都发出了这样的赞叹,台下的观众更是,听得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在第一乐章结束后,全场观众甚至忘记了乐章与乐章之间不能鼓掌的规矩,几乎全场起立为乐正君欢呼。乐正君只能几次转身,向观众鞠躬致意。
第二乐章,这是英雄的葬礼,全曲笼罩着一股悲壮的情绪,由第一乐章主题变化而成的新主题,不断在铜管与弦乐之间轮奏,一直到曲子的中段,赢来了全曲的高潮,小提琴高高地奏响着固定的音型,中提琴与大提琴深沉的吟唱着葬礼上的安魂曲,一副画面就呈现在了人们的眼前:英雄步履蹒跚,全身上下布满了伤口,但是他眼神依旧坚定,步伐依然有力,他已经胜利,等待着他的,是故乡,是家!然而,他却再也没法回到那心爱的地方去了。
这一段的感染力极强,在场的听众们脸上都现出了悲戚之色。
第二乐章结束后,全场静悄悄地,谁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不知是他们还没有从这浓郁的悲壮之中回过神来,还是不忍破坏这样的气氛。
然而,乐正君的耳朵却非常的灵敏,他听到台下,一个稚嫩的童声悄悄地说:“妈妈,以后我也想学音乐……”
乐正君嘴角微微上翘,他觉得有些欣慰。
接着,第三与第四乐章结束,这一部交响曲的四个乐章全部呈现,完整、完美!
台下掌声热烈,华国的元首一面鼓着掌,一面对身边的官员说:“这个年轻人,国家一定要重点培养!”
四十分钟过去,按照音乐会的安排,乐正君还剩下最多不到十分钟了,他却别出心裁,选了几首比较短,却又比较出名、朗朗上口的华国民族歌曲,他亲自将这些歌曲改编为管弦乐队版,由他亲自演绎。华国的舞台,总不能都是西方的歌曲!
这是一首传颂大江南北的抒情歌曲,《我的祖国》,在乐正君看来,这首曲子乐曲悠长,如果以弦乐组来作为主体演奏,将大大的加强歌曲的抒情性,而且本身乐曲也写得很出色。
乐正君随便摆弄着指挥架上的乐谱,他根本不用看,所有乐谱的每一个音符,他都牢记在心,乐谱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的摆设罢了。他再次打响节拍,随后举起指挥棒,乐团全体准备,每个人都仔细地看着乐正君。
然而,很奇怪,三十秒过去了,乐正君却巍然不动。
小提琴首席距离乐正君最近,他往乐正君的脸上看去,发现乐正君居然有些神色迷离的样子,好像……在神游?可是,台下还有这么多观众,这么多领导在等着呢!他以为乐正君似乎在出神发呆,于是他低声地叫道:“指挥?指挥?乐正同学?”
他连叫了三声,乐正君居然毫无反应!
这位老人都有些慌了,他微微站起来,想要去拉乐正君的衣角。
猛然间!乐正君忽然“哈哈哈”地大笑了一声,声音之中居然有几分痴狂之意。一瞬间,全场惊呆了。唯有一个人,露出了一丝冷笑——潘德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