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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赧王七年。
分外平静。
前些日子,西边秦国的虎狼之师刚刚咬下了韩国的宜阳,在东方诸国一些叫骂声之后,便没了动静。如今,魏国早已不是那个霸主了,文侯武侯的志向在惠王时期还是有一些的,现在却早已经忘的干净了,倒是北边的赵国强大起来,但赵国也没人理会这事。楚国倒是想动动,可自己都太笨重了,还能如何呢?齐国,忙着呢。燕韩,先自保再说吧!
“帝曰:畴咨若时登庸?
放齐曰:胤子朱启明。
帝曰:吁!嚣讼可乎?
帝曰:畴咨若予采?”
洛邑城中,一阵读书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稚嫩,像是一群孩童,正在先生的教导下咿咿呀呀地读这《尚书》呢。
只见一中年男子,面色白净,头戴圆形高冠,身穿孺服长裙褒袖;足登方履,坐于上首长案之后,单手捋一捋胡须,看着面前的一卷竹简,是津津有味,时不时的砸吧一下嘴巴,如遇美食一般,自我陶醉其中。
下方的一众孩童,如同鹦鹉学舌,摇头晃脑,走口不走心,看着非常有趣。倒是里面一个叫苏铭的学生,显得非常的突兀,看一眼就觉得不一样。这倒不是他听的很认真,相反他双眼盯着窗外,一脸的无精打采。
苏铭在这群孩童子当中显得有些大了,眼下的这书案孩童盘腿而坐刚好,可对于苏铭来说却着实难受了,因为人太大了,腿放不下。苏铭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很明显的是最差的粗布所做,灰不溜秋的,比起其他的学生来说无疑是非常的寒酸,国字脸,看起来有些木讷,可一双眼神总是喜欢转来转去,总让人觉得这个人跟木讷扯不上什么关系。
说起来现在的苏铭都接近弱冠岁的年纪,却是要和一群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孩童一起上学,白白被人耻笑,可这都是被苏铭的母亲所赐。苏铭自小便没了父亲,所以被母亲一手带大,没了父亲便像是放养一般,野惯了。
可偏偏苏铭的母亲可不是一般人,是一个有远见的女人,家里的光景好一些,竟然是让苏铭上了学。这年头,一个有远见的女人,该是多么可怕。正就是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孟母三迁的故事,对这位战国最后的儒家名士有了向往,向往苏铭能像这个人一般。他觉得读书还不如给大夫们养马来的实在,逢年过节的还能有肉吃。
苏铭的母亲为了改变儿子的这一陋习,向孟母学习,以每天一个粟饼的条件,哀求先生。先生实在是熬不住了才是答应下来,让苏铭上学。幸好苏铭的家在学堂附近,不然还得效仿孟母搬三次家才行。
上学的第一天苏铭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仅仅过了一日,这份热情就已消耗殆尽。咿咿呀呀的全是圣人之言,只叫人犯困。可苏铭的母亲是个有主见而又固执的女人,所以苏铭只得每天枯坐在这里。
苏铭读书去了,家里的劳动力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母亲,一个女人的肩膀如何能够担负得起这么重的劳动力呢,这就得感谢很早之前的圣帝大禹的大德了。民众行井田,一块地八家一起耕种,中间一块是公田,大家合力耕种上交给东周公,东周公在上交给天子。不然这天子就不给东周公地了,东周公也不给大家伙地种了,古往今来,就该如此。
这倒好了,中间那块地苏铭母亲就可以不管不问了,让其他七家耕种,他们家只享受成果,或许是因为苏铭母亲能干,或许是那七家非常善良,这事情就这样一直延续下来。本来公田和自己的田一般大,可不知怎么的,这公田现在是九田地里面最大的,所以这负担一下子也就少了许多。
此刻,苏铭侧着头,先生也早已见怪不怪了,不予理睬。
“当当当!”
忽然间外面一阵急促的击打铜盆的声音传来。
“打架了,苏铭快来呀,西周的挖渠了,东周没水啦!”
什么!
唉,谁让这天底下的水都是自西往东流去了。
苏铭突然来了神采,嘴角挽起了一些笑意。随即站了起来,唰的一下跑了出去,先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回事,苏铭已经是没了影。一众孩童都是笑嘻嘻的,见到有人带头,紧跟着跑了出去,留下先生一个人在那里跺脚叹气。
世事变迁,当年周武王伐纣是何等的威风,诸侯八百,大手一挥,分封天下,镐京千里尽是王畿。可如今呢,东西两周加起来不过才百里,还经常会为了放水浇田的事情闹起来。东周要用水,西周截了河渠不给东周,苏铭正好是在东周,眼下这事情又是发生了。这件事情关系到地里的收成,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命脉。可对于苏铭来说,却是一个偷懒的好机会。
只见苏铭跑的飞快,不一会儿的时间,直接出了洛邑跑到了城外。外界已经是沧海桑田,可这里依旧过着日出出城而耕,日落回城而息的生活。
只见水渠边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手里的农具更是最好的武器,此刻两帮人正在恶狠狠的彼此盯着,用眼神来逼迫对方屈服。出奇的是有些安静,对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让开!”
苏铭倒像个大人物一般,大喊一声,很快的东周这边的人都是转过头来,看到是苏铭竟然都是让出了一条道路来,让苏铭走在前头,终于来了个出头的人。苏铭的几个伙伴都是站在苏铭旁边,吊儿郎当的拿着手中的农具,有气魄!
苏铭一看,这人不就是上次找自己茬的西周郑长吗。
“我说郑长,今日不应该是我东周放水的嘛,你们怎么断了我们的渠?”
苏铭抬着头,问着话,心里却是迅速的盘算起现在的情况来。
这被称作郑长的小伙看起来也和苏铭一个样子,尤其是气质,非常接近。
“昨日的那水,流的太慢,禾苗都干死哩,我们想再放一天不行吗?”
这郑长也是振振有词,很有道理。
苏铭抬头看了一下日头,大汗淋漓,再瞧瞧地上,都快干裂了。苍天一月不滴一滴雨水,后土亲娘都干了。更何况,昨日的水确实很小,今日是大了几倍有余,估计上游下雨了。
“你这话是不错,可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
苏铭昨日没有见到,只是昨日听别人说起。这话一出,东周这边的人都是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苏铭,大伙儿像是有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