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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说话声顿时小了许多,楚云暖转头望去,迎面走来一名被宫人拥簇着的中年妇人。她年纪约四十上下,身着华服,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裙边系着豆绿色宫绦,碧玉流云百福玉佩,妆容华盛,仪容端庄,一看就知她出生尊贵,气质高傲,一双三角眼略显刻薄和精明。
阳婀公主由身旁一色宫妆芙蓉面的女子搀扶着,入了席,再座几位皇子都站了起来行礼,这位姑姑,一向得太后喜爱,父皇对她也是爱重有加,谁都不敢怠慢。
楚云暖的目光没有落到阳婀公主身上,反而瞧着落后她一步的男子身上,那男子约摸五十上下,面色白净无须,眼底一道卧蚕青黑如黛,他蓄着浓黑长须,眉宇之间依稀有几分郁郁不得志。
一块儿陪着参加宴席的春熙早就打听清楚天京各路权贵,低声道:“家主,那位就是孙驸马。”
原来这就是驸马孙攀。
孙家先祖协助地方刺史的太祖皇帝打下江山,论当日官职的话,孙家比赵家更胜一筹,论日后功绩的话,两家不相上下。若不是后来,太祖皇帝有三藩三公的支持,如今这天下还不知道姓谁。再说的直白些,大齐能有如今天下,孙家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劳,甚至在开国之初,民间还有童谣称:“驱西蛮,恢汉家,赵有劳,功更胜,分天下,各为王。”
意思就是,按孙家功劳的话做皇帝也是可以的。可孙家屈居人臣已经够憋屈了,更不要说如今只剩孙攀一个男儿,身上还没有半点官职。
楚云暖目光淡漠地看了一眼坐在阳婀公主下手的孙攀,本来是权臣之后,如今却沦为一个公主的陪衬,实在叫人唏嘘。转过头,却见丹阳郡主直勾勾的瞧着她,与平阳相比,她肖母,生得更加艳丽,“你在瞧什么?莫不是瞧上了我父亲。”
从丹阳的语气,就知她是如何看待这个父亲的。孙攀当时面皮一紧,鼻梁一酡,更多的是难看,“丹阳你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赶紧退下去!”
孙攀知道他这个女儿素来是瞧不起他,可她也不想想,就是今日在公主宴会上,传出驸马看上了一个跟他女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说出去得多难听,日后还有谁来参加公主的宴会。说的难听点,公主,她仗着陛下宠爱可以不要脸,他孙家满门忠烈,却丢不起这个人。
丹阳郡主撇了撇嘴显然不以为意,“我说错什么了?若不是他一直盯着父亲你看,我哪会说出来。这就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赵毓璟瞑着双目,俊眉深眸里淬满冰渣,活生生冷到了骨子里。坐在旁边的五皇子打寒了个颤,奇怪,明明是艳阳天,怎么突然冷了下来。
赵毓璜和赵毓泓两人眉毛一挑,均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就连那夜郎太子也好奇的将目光投过来。
秋桂两人和夏妆在后面气得面色发青,尤其的夏妆,当下就要动手,好歹还是春熙给拦住了。
丹阳郡主的座位距离楚云暖很近,恰好在这时,霍静娴桌上有宫人送了一盅滚滚的芙蓉玉露上来,她轻轻推往右边,打开了盅盖。楚云暖余光一扫,很是顺手的抄起来,朝丹阳脸上泼了过去。
糖水滚烫,落到脸上钻心的疼,丹阳立刻捂着脸高声叫起来。阳婀公主急急切切地喝斥,“你这是在做什么,未免也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楚云暖把玩着脱胎填白的五彩小盅,“原来这位是郡主,这样口无遮拦的调侃自己亲父亲,公主好教养——她嘴巴太臭,公主不会教,我来替你教。”
这阳婀公主真可笑,方才自己女儿出言不逊的时候未曾说话,现在一见她受了伤,就急不可耐的要出头,但是也真便宜了她了。
“楚云暖——”阳婀公主浑身发抖。
楚云暖冷声戏谑道:“诸位公子小姐可都懂丹阳郡主的意思了,你们日后可要管住自己的眼睛,千万别东看西看的,否则那就是暗通取款。”
在座的贵族小姐公子们,各个对忍俊不禁轻笑起来,楚云暖的话,话糙理不糙,按照丹阳的意思可不就是这个理。
阳婀公主怒喝一声,“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当这是哪里,还是你南堂那穷乡僻壤?你脚下踩的土地是天京城,别以为自己还能用在南堂招摇撞骗的本事来,要是你行着正坐得端,丹阳何苦埋汰你。”
孙攀面色变了,“公主!”
阳婀这样说,落的不是楚云暖的面子,而是他孙攀的脸面!
孙攀这下子,可以说是真的对她失望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阳婀公主一向高贵温和,不会听到她如此严苛的说过话,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妙龄少女。
若是普通人,因为阳婀公主这一翻话,肯定是会羞愤而死。楚云暖却是冷冷笑着:“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南堂是穷乡僻壤。”
唐梦铃道:“南堂自古富庶,人烟阜盛比天京更胜一筹。”
唐梦瑶冷笑,“我们南堂穷到路不拾遗!”
宋茜雪的声音很是温柔,话里的意思却很讽刺:“若南堂是穷乡僻壤,天京就是犄角旮旯了。”
阳婀公主得理不饶人,冷哼一声:“你们几个可还把本宫放在眼里,不过说你们几句,一个个的就翻天了!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本宫的府邸,你们南堂人如此冒犯本宫,本宫定然要进宫找皇兄评理!”
赵毓璟见此情况,立刻道:“还请皇姑姑甚言,南堂再怎么说也是大齐三藩之一,楚家主好歹也执掌南堂的长官。丹阳如此辱骂一个封疆大吏,又折辱自己生父,不忠不孝,就算是闹到父皇面前也是有理有据的!”
众人吓得鸦雀无声,这才反应过来楚云暖跟他们都不同。
阳阿公主深受宠爱多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她还从来不曾受到这样的威胁,顿时无话可说。毕竟此事先错丹阳,若真要闹起来谁也讨不得好。
“楚家主你未免下手也太狠了些!”平阳查看着妹妹脸上的伤口,几乎都破了皮,起了一溜儿的大水泡,恐怖得很。
楚云暖歪着头看了一眼,佯装不解地瞧着手上的小盅,后知后觉的撒手,“哎哟,我还以为我用的是自己的茶杯,没想到却是从静娴郡主哪儿拿的糖水,实在是对不住了。”
嘴巴里说的谦卑,可态度上没有一点儿抱歉的意思,语气更是不卑不亢,一派大家之风的做派。
别人都道歉了,在这儿揪着也没什么意思,平阳带着妹妹就要退下。楚云暖却是笑嘻嘻的补了一刀,“郡主还不赶快下去上药,免得毁了容,被夫家嫌弃。”
丹阳郡主气得浑身发抖,很想反击,然而平阳却按住她,让她先去上药。
平阳心里头清楚,丹阳今日如此做是为了给赵黛翠出气,她和赵黛翠的关系最好,在赵黛翠被撸了公主之位以后也是明里暗里的帮助,前不久还将人给接到了公主府来住下。她估计是听着赵黛翠对楚云暖的编排,这才想起来对付人家。平阳心里恨铁不成钢,她这妹妹实在是蠢,也不动脑子想想,这楚云暖什么身份,虽然是一个女子可背后有楚家,南堂王呀,天京多少皇子都要拉拢她。永乐帝能活多久,阳婀公主府难道能一直长盛久安下去,日后还不得依靠新君,她这么贸贸然的得罪人,实在是愚蠢之极。
阳婀公主见楚云暖一副傲慢的举止,十分恼怒,“楚家主好大的威风,来参加本宫的宴会也敢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