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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狼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鼓起勇气给胤祺复述着他自个儿曾经下过的命令,末了又良心的补了一句:“主子放心,属下认真看过公母了,宫里头的都是一对儿公的或是一对儿母的,总不能再接着生了……”
“五哥——你都不来找我玩儿了!”
胤祺还没从自己居然下过这种令的强烈震撼里回过神来,机械地揉了揉怀里头的十三弟,尽力挑起了个笑容道:“这不是来找你了么——老祖宗在哪儿呢?”
“就在里头呢,老祖宗还夸我身子壮实来着!”胤祥得意地仰了头,又证明似的用力拍了拍胸口。胤祺无奈失笑,轻轻敲了一把这个弟弟的脑袋,抱着他快步往里头走去:“壮实好啊,壮实了将来去军营,学带兵打仗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将来我要领兵杀敌,当个大将军!”
一说起打仗的事儿,小家伙的眼睛就立刻亮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说着自个儿的雄伟志向。胤祺含笑听着他的雄心壮志,心里头却已盘算起来要不要教这个弟弟点儿功夫,再亲自带上个一两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前世好感度加成的原因,打老十三一生下来,他就尤其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弟弟,对他未来的期待也是最高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把这个弟弟扔到了老祖宗这儿来。
这是个要带兵能带兵、要办事能办事的实干派阿哥,雍正朝的那位怡贤亲王几乎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朝中大半的吏治、军政跟民生,若无这么个弟弟的鼎力支持,仅凭雍正一人根本堵不住康熙末年留下的诸多漏洞。这才是正经的麒麟儿,最纯粹该做辅臣的料子,只是生得太晚了些,早年心性又太单纯——想来这一世有他看着护着,总归不能叫这老十三再如前世那般活得憋屈窝囊。无论将来的情形如何,他都已打定了主意,必得要护住了这个弟弟的一世平安。
眼见着就要进屋了,胤祺也收起了这些个如今尚嫌太远的念头,放下怀里的弟弟,整了整衣服快步走进去,利落地拍了袖子俯身朗声道:“小五儿给老祖宗请安——愿老祖宗万事顺遂,福寿绵长!”
孝庄如今已快八十高寿了,气色却反倒比前些年还见着精神。见着胤祺进来,忙吩咐他不必多礼,笑吟吟地上下仔细瞅着,稀罕地搂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又瘦了好些……听你皇阿玛说,这回又生了两场风寒,可好全了没有?”
“早就好全乎了——您看,这可不是能跑能跳的了?”
胤祺笑着应了一声,搂着孝庄的胳膊亲昵地坐在炕边:“老祖宗如今可还记着要溜达呢?老是活动活动对身子好,可不能老是坐着,气血都该不畅了……”
“阿哥可就放心吧,就小十三这一天上蹿下跳的,老祖宗可没一会儿的闲工夫。”
苏麻拉姑正从外头进来,闻言却也是凑趣儿地接了一句,又好奇道:“外头陪着十三阿哥的,可是阿哥身边儿伺候的人么?看着不像是小太监,穿得倒是侍卫的衣裳……”
“是我的侍卫,叫贪狼。”胤祺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句。他这还是头一次带着贪狼一块儿过来,看起来老十三还挺喜欢他的——他的功夫多走轻灵飘逸的路子,怕也未必适合那个牛犊似的小子跟着练,若是有门儿,让贪狼教老十三的功夫倒也不错……
正思量间,孝庄却是将他搂在了怀里头,笑着冲外头招呼道:“既是能贴身跟着咱们小五儿,想来也准是个可靠的。就叫进来请个安,赏上一赏吧。”
“诶。”苏麻喇姑应了一声,上外头领了贪狼跟十三阿哥一块儿进来。贪狼把怀里刚逮回来的兔子放在胤祥的身边儿,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拍落了袖子俯身道:“臣见过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吉祥顺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了,起来吧。”孝庄含笑温声开口,目光落在贪狼的脸上,却是忽然显出些讶异来:“这孩子的面相,看着倒是有些个眼熟……你家中可有人在宫里头当过差么?”
贪狼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看向胤祺,却见自家的小主子却也是同样的一脸迷茫,只得硬着头皮如实禀道:“回太皇太后,臣出身京郊平民家中,世代以务农耕织为业——只知道或跟哪位罪臣有五服外的亲戚,全家亦曾被充入辛者库做事,后幸得主子垂青,得伴主子左右……”
“都已是五服外的,那也就算不得是有罪的了,想来是哀家一时记得差了也说不准……好了,起来吧,既是跟着主子尽心,自然就该赏。”
孝庄笑着点了点头,又叫苏麻拉姑取过了个玉扳指给他,含笑温声道:“哀家这儿也没什么给你们这些孩子能赏下的,你既然是小五儿的侍卫,想来也该是善骑射的,这扳指便赏了你罢。”
贪狼忙叩首谢恩,又接过了那枚扳指仔细收好。胤祺在旁看不真切,却也一眼瞅出那扳指的精致难得来。心里头不由微动,却是轻笑着打趣儿道:“老祖宗竟有这么个好东西——早知道就先来讨了……”
“你成天不是练那个叫——对了,练太极,就是弄刀耍剑的,习得都是些个汉人的功夫,哪里用的上这个?”孝庄含笑点了点他的额头,又拿过了桌边的点心,亲自挑了一块喂给他道:“还不快吃?可别说老祖宗不疼你……”
屋里头一时尽是笑声,连小十三都凑着趣往炕上跳,非要老祖宗也喂他一块儿才肯罢休。胤祺还要回去跟着众臣一块儿在乾清宫前贺岁,又陪着孝庄说笑了一阵便起身告辞。十三阿哥年岁还小,便叫宫女抱着他回屋里去歇了。孝庄望着那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苏麻……你看着可眼熟么?”
“眼熟,可也拿不准——奴婢见他接那扳指的时候,神色也没有半点儿的异常,仿佛根本没见过,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似的……”
苏麻拉姑思索着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微蹙了眉道:“再者——奴婢也还记着当时的情形,那人与长子俱被磔死,余下子孙也尽数处斩,家产亦遭籍没。这事儿到了现在,还是万岁爷心里头始终横着的一道疤……”
“他说是五服外头的……或许也是凑了巧儿,不过是长得像罢了。”孝庄微微摇了摇头,又淡淡地笑了笑道:“他既陪着小五儿,定然日日都在皇上跟前儿晃悠,若是有什么蹊跷,皇上也早该看出来了——若是到现在都不曾有什么反应,或许也确实是不着急看出来……”
苏麻喇姑点点头应了一声,又轻笑着道:“奴婢倒是见着他对阿哥确实忠心,一步都不肯放松,什么事儿都先一步替阿哥盘算好了。若是确实可靠,阿哥身边儿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伺候着,却也是好事情……”
“人都是将心比心的,那孩子拿自个儿的心待人家好,自然也该得着这般的还报。”
孝庄含笑应了一声,眼中浸开一片欣慰柔和的暖意,又轻叹了一声道:“小五儿打小命就不够硬,好几次都差一点儿就没了,却终归是叫他这么跌跌撞撞地熬了过来。如今总算苦尽甘来,看着他一日日好好儿的长大,哀家这心里头比谁都觉着宽慰——也不求他多有出息,只要这一世能平安顺遂,过得称心如意,哀家也就知足了……”
“阿哥是个有后福的,准保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苏麻喇姑浅笑着应了一声,眼中却又忽然生出了些个担忧来,犹豫着道:“奴婢只是担心那扳指……若是就这么给了那少年侍卫,日后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不妨事的。正白旗早就连旗主都没了,那扳指如今有还能有什么用?”孝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缓声道:“再说了——纵是当初,要调动那些个牛录额真,也不能单靠这扳指,还得有玉狼牙才行。如今那玉狼牙早就跟着那喇一族的覆灭而不知所踪,那就能有那么巧,就正好在个半大的娃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