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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是个神奇的地方, 工作人员和演员永远泾渭分明――圈内的人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圈外的人蓬头垢面面无表情。
张全海面沉似水地盯着监视器,脚下烟屁股尸横遍野。原本因为贺舒的加入而露出的笑模样被他自己扒了皮,露出下面黑如锅底的凶神恶煞。
导演组众人躲在后面像锯嘴的葫芦一样各干各的, 气氛之肃穆,不下于清明给列祖列宗上坟。
“卡!”
张全海本以为这场就是个小意思, 哪知道按下葫芦起了瓢,贺舒这场愣是过不去了。他磨了磨后槽牙, “休息十分钟。”
包括贺舒在内的所有演员都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 ”张全海阴森森地补充道:“十分钟后,你们要是再给我在里面搅屎,就他妈给我滚回家吃自己吧!”
演员们一凛, 紧接着听到张全海爆发式的咆哮从他们头顶核爆般地肆虐开来:“你们几个!过来听老子讲戏!”
贺舒揉了揉自己的脸, 李胜赶紧迎上来给他递过来瓶水,贺舒也不客气, 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小半瓶才一抹嘴, 瘫在椅子上。
那边何稚悄摸摸飘过来,往贺舒怀里塞了一包润喉糖,捏了他肩膀一把,像个幽魂儿一样丢下一句话就又飘走了。
“演得不错,导演不是冲你……”
贺舒抹了把脸, 有些沧桑地想:我当然知道不是自己这儿出了问题,我也没压力,可是我也很疲惫啊!
任谁端着假笑反复来个五六遍, 也是会笑僵的!
贺舒这人其实最讨厌麻烦,仗着天资聪颖,很少有什么是他翻来覆去学个七八遍也学不会的,说来他那什么事一过三遍就耐心全无的臭毛病还是老天爷惯的。
连续的ng让李胜都开始都战战兢兢,生怕这小祖宗突然翻脸撂挑子不干了。不过贺舒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好脾气,眼见要再来第九遍了,导演那头一喊,贺舒二话没说拧了瓶盖,就往那边走,连个磕巴都不打。
李胜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心说莫非真转性儿了?
那边贺舒补完妆,安安静静地等着,偶尔往廖观何稚的方向瞄一眼,总能带动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几根手指不安分地敲来敲去。
――他那软硬不吃的狗屁脾气要是能改,也不至于招人恨到现在。只是看过卢廖何三个人的演技之后,贺舒突然发现了拍戏的新乐趣,就好像平时走得不能再熟的大路旁凭空出现一条曲折幽微的小径,只略略往里窥视一眼,就让他觉得新奇不已。早先那种对于拍戏的“赖以生计”“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怎样用以易容术截然不同的方式来解读每一个角色。
陡然间一个急转弯就与原来的路背道而驰,对于贺舒这种欠刺激的事儿精来说,简直立马就能调动起他全身瞌睡已久的好胜欲。
他想和廖观何稚飙演技,想试试他和卢圳到底谁能更胜一筹,想让每一个角色都更进一步、演绎得尽善尽美!
而贺舒对筹谋着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向都耐心十足,自然也格外能忍了。
贺舒突然高涨的热情搞得李胜一头雾水,张导倒是分外满意。
也不知是咆哮张的“压力教育”起了效果,还是众人几番磨合终于水到渠成,第九次拍摄竟然意外的顺利――
李桓一路从容不迫地应付了所有敢上前搭腔的人,他这人从不按套路出牌,哪怕是在他老子的寿宴也毫不收敛。不管对面那位是哪条路上的牛鬼蛇神,他一律大棒加甜枣敲打过去,三两句揭了人家老底儿,眼皮子一眨再似笑非笑地说两句根本不走心的漂亮话。
哪怕他衣冠楚楚地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也掩盖不了他对这场别开生面的地图炮式戏弄的享受。
可事实是,他的目下无尘无形之间搞得很多人灰头土脸,然而就算他们在背后再怎么骂他看人下菜碟儿、狗眼看人低,也不妨碍一波又一波的人借着各种由头来和他陪着笑脸搭话。
直到李桓突然目光一顿,他看着镜头外的虚无,微微眯起眼,抬手强硬地止住对面那人刚说了一半的话,半点面子不留地敷衍了两个字:“失陪。”
对面说话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假笑还没挤出来,李桓已经已经裹挟着满身的傲慢同他擦肩而过,连个眼神都欠奉。
“卡!非常好!”
张全海满腔怒火一扫而空,美滋滋地宣布下一场的同时,倒回去再次看了一眼贺舒的神情――
冷漠、讥诮、自负还自带变态加成……
不过虽然李桓是个24k纯垃圾人……但是就是莫名带感啊……
张全海琢磨半天,得出的结论是――都是脸的功劳。
而另一边,何稚廖观已经下场,所有人都知道,刚刚贺舒看向的方向正是这两位卧底警察。
真正的对手戏,终于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