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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莫如妍的出现,他还是锦绣坊高高在上的齐掌柜。但是因着莫如妍,他什么也没有了。
带着莫大的不甘心,齐富贵对莫如妍起了杀心。
“呀!”人群中发出尖叫和惊呼,纷纷朝着莫如妍涌了过去,“小心!”
齐富贵自是听到了那些慌乱的喊叫。不过,他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洋洋得意,心下顿生恣意的快感。
然而就在齐富贵手中的利刃眼看着就要刺中莫如妍的前一刻,他被人钳制住了。
夏臻出手,快、很、准,根本没有给齐富贵反应过来的时间,就将齐富贵踩在了脚下。
“嗷!”齐富贵痛苦的哀嚎出声,眼中的恨意更加疯狂,面色却越发显得萎靡和颓败。
不成功便成仁。而齐富贵,很不幸的成为了阶下囚。他知道,他完了。今日之后,在这青山县,他必是要遭到千人唾弃,万人鄙视和不屑的。
而造成他功亏一篑乃至落得落魄凄凉下场的人,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莫如妍,以及......屡次动手羞辱他的莽夫,夏臻。
“常言道,刁奴欺主,罪不可赦。我本以为,青山县民风淳朴,必然不会发生此等道德败坏之人。没料想,齐掌柜今日却是让我大开眼界,竟然起了杀我之心?”莫如妍的语气并不重,清冷的面容不带半分凶神恶煞的张狂,却是引得闻者生畏,打心眼里信服。
锦绣坊外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跟着咒骂齐富贵狼心狗肺的声音也渐渐响了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朝着被夏臻踩在地上的齐富贵吐起了唾沫。
真到了这个时候,反倒不需要出声询问,就有热心的百姓跑去知县府衙报官了。
听闻是自家大小姐被歹人所害,衙差们二话不说,飞快的赶了过来。
“让让,都赶紧让让。”挤进围堵的人群,一眼就看见站在锦绣坊门口的莫如妍,衙差们立刻毕恭毕敬的朝着莫如妍行礼,“大小姐。”
“嗯。”知县府衙的办事效率,今日倒是出奇的快。莫如妍也不跟几人多费唇舌,径自指了指地上的齐富贵,“这人意图拿利刃杀害我,还好姑爷在此,将其擒拿住了。”
“姑爷威武。”自家大小姐的夫君啊......几位衙差同时看向此刻不管是气势还是神色都完全不像是乡下莽夫做派的夏臻,纷纷点头恭维道。
见到衙差过来,夏臻拿开了踩在齐富贵身上的脚。接下来的事情,就该归衙门接手了。
被衙差拿枷锁拷住的那一刻,齐富贵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般的苍白。他低估了莫如妍的歹毒,更小看了莫如妍的手段。
莫如妍明明前一刻还故作大方的让他自行领了工钱离去,转身就将他害至这步境地。前后转变之快,令他防不胜防。
沐浴在一众满是愤怒和义愤填膺的眼神中,齐富贵狼狈的被衙差押走了。
解决了齐富贵,接下来,便是锦绣坊的重新开张了。
面朝尚未散去的一众围观行人站定,莫如妍朗声说道:“不瞒诸位,我本人今日是头回接触锦绣坊的生意。在此之前,我连锦绣坊内的各式布匹以及成衣现下是如何价钱,都一无所知。不过,只看方才齐掌柜的为人,我已然可以想象这十几年来,我娘留下的锦绣坊被糟践成了何般模样。”
感激齐富贵方才的一番凶狠作为,给了莫如妍足够的气势和可操控的空间,更给在场诸多青山百姓带来了强烈先入为主的认同感。
不由自主的,不少百姓都朝着莫如妍点了点头。面上依旧带着愤愤然,以及跟莫如妍同仇敌忾的士气。
“我很遗憾,在之前十数年里,锦绣坊因着经营不善,给大家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莫如妍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扬高了嗓音,“但是,我乃于锦绣的女儿这个事实,还请青山县诸位父老乡亲都尽管记住。”
“从今日起,锦绣坊不会追求漫天高价,必然会切实物美价廉,再不辜负大家对锦绣坊的殷切期望。此外,日后但凡大家有任何难事,只需来锦绣坊找我,我莫如妍必然不会有辱我娘的名声。”莫如妍站的很直,声音清脆响亮,吐字掷地有声,分外的具有说服力。
片刻的沉默之后,围观百姓中突然就有人分外卖力的鼓起了掌。随后,是第二人、第三人......乃至所有人的齐齐喝彩和鼓掌。
莫如妍神色稍缓,勾起了嘴角。
看着眼前一片热闹的大好形势,莫如妍顺势宣称道:“今日锦绣坊全面修整,暂不接客。从明日起,还请诸位贵客莅临。锦绣坊必让诸位乘兴而来,宾至而归。”
有了莫如妍的承诺,不少百姓都跟着大声应了好。反正只是来看看而已,不怕锦绣坊强买强卖。更不要说,莫如妍还搬出了于夫人。前后心境一对比,瞬间就不一样了。
“锦绣坊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好事啊好事!”
“锦绣坊这么多年可算熬出头了啊......”
“可不就是那个齐富贵的错,凭白将锦绣坊折腾成现下的光景。万幸,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很有夫人当然的气势......哦不对,是远胜当年。”
“没错没错。夫人何其温柔似水的性子,而今咱们这位大小姐。哈哈,也不错,省得被刁奴欺负了去。”
“要说大小姐那气势,真的有些吓人呢!还有大小姐的夫君,也不像是寻常的农家汉子,确定之前大家的谣传没说错?”
听着四下的悄声嘀咕和议论,莫如妍弯下腰,伸手去捡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银票和碎银。
先莫如妍一步的,是夏臻。
莫如妍这边才刚把一张银票捡起,夏臻已然动作利落的把其他银票和碎银收了个七七八八。
莫如妍说要修整锦绣坊,是真的。转过身和夏臻进了锦绣坊后,她便令周长生在门外挂了写着“休”字的牌子。
齐富贵有一句话并没有骗莫如妍,锦绣坊的生意是真的算不得好。若非背后有知县府衙撑着,怕是早就关门了。
周长生是锦绣坊唯一的店小二。至于为何他能在锦绣坊干了好几年,也决计不是因为齐富贵嘴里的可怜周长生家中母亲病重,而是因着周长生足够老实听话,任凭齐富贵打骂却从不还手,也不会还口。
齐富贵独独没有料到的,恐怕就是今日他想要带周长生一并离开,留给莫如妍一个空铺面,周长生却没有如他愿,也不肯听他的话。
当店里只剩下莫如妍、夏臻和周长生三人的时候,莫如妍看向了周长生:“你想要在锦绣坊呆下去?”
周长生始终木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光芒,连连朝着莫如妍用力点头。
“是因着锦绣坊的工钱多?”说实话,莫如妍对周长生是存在质疑的。以齐富贵的贪婪,不可能善待周长生。然而,周长生不仅在齐富贵的荼毒下做了好几年,而且显然对锦绣坊很是执着。
“我娘以前是锦绣坊的绣娘,她让我来锦绣坊做事。还说,如若没有夫人,我早就被饿死了。”齐富贵从未能从周长生嘴里问出来的事情,在莫如妍面前,周长生却是如实坦白。足可见方才莫如妍的举动,不单单是令外面的路人改了观,同时也无意间让周长生为之诚服。
“我娘?”不认为周长生嘴里的“夫人”说的是苏灵,莫如妍问道。
“嗯。是于夫人,不是现下的苏夫人。”因着周大娘的殷切叮嘱,周长生对于锦绣和苏灵也区分的甚是清楚。
莫如妍不禁有些默然。原来即便她娘已经不在世上,却还是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让那么多的人都牢牢记着她。
“我娘还说,现下的苏夫人心太黑,早晚会拖垮锦绣坊,我要帮我娘守着锦绣坊,静待大小姐的回来。”周长生的表情很诚恳,看着莫如妍的眼神迸发出炙热的光芒。
“等我?”莫如妍是真的被周长生的话惊住了。在今日之前,她不曾得到任何口信,也不知道锦绣坊还留有等待她前来的人。如若是她娘曾经给她留下什么话......
莫如妍的面色猛地一变,看向周长生:“你娘在哪里?”
突然被莫如妍问及他娘的所在,周长生愣了愣,随即才慢了半拍的回道:“在家里。”
“你家离锦绣坊远吗?我......”莫如妍刚想说现在就去找周大娘,忽地又冷静了下来。
如若她娘真的让周大娘给她带什么话,周大娘不可能拖到现下都不曾去找她。苏灵虽然对她算不得慈爱,可也不曾拘禁关押。她要出知县府衙,又或者外人要给她传个口信,委实再容易不过。
更何况,前世她直到嫁去岳家,也没有听闻半点有关周大娘的事情。
只看周大娘能让周长生一直在锦绣坊做事,任由齐富贵欺压也不曾离开,莫如妍便能断定,周大娘对她娘的感激是真的。
既然真心感激她娘,又怎会守着她娘的遗言,始终没有去找她?想必,是她想岔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莫如妍都想要见周大娘一面。哪怕,会是一无所获的结果。
此般想着,莫如妍心念一转,对周长生说道:“这样吧,你今晚回去请示一下你娘,明日可方便我上门探望?”
请示?莫如妍的话太讲礼,周长生好生愣了一下,才认真点点头:“好。”
暂且收起迫切想要见到周大娘的心情,莫如妍转而看向锦绣坊四下挂着和堆放着的成衣和布匹:“那么现下,有劳你逐一为我报价了。”
周长生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固然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却重在踏实肯干。又因着对锦绣坊的上心,锦绣坊内种种件件的价格、质地、产地和销路,他都铭记在心,极为熟稔。
伴随着周长生将锦绣坊所有成衣和布匹的进价和卖价报出来,莫如妍越听越咋舌,皱着眉摇了摇头。
真要说起来,锦绣坊的样式并非最好看的。加之价格高的让人咋舌,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买得起。物不够美、价又算不上廉,如何留住客人?
但是,锦绣坊真的不赚钱吗?莫如妍是不相信的。顶着知县府衙的名声,自然不乏富贵商户为了讨好莫儒,特意来锦绣坊关照生意。
否则也不至于导致锦绣坊的价格一高再高,成为了青山县最让人诟病的“银窟窿”。
想必苏灵从未想过要好好经营锦绣坊吧,是以才会此般无所谓的一味标高价格,只为满足自己可笑的虚荣心。
想到这里,莫如妍脸色冷了冷。
而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莫如妍就漏掉了方才周长生最后介绍的两个布匹的价格。
“红色布匹产地帝都,是锦绣坊最贵的款式......”莫如妍正在愣神,耳边传来了夏臻的代为复述。
被夏臻看出她的走神,莫如妍不禁微微发窘,连忙收回游走的心神,认真聆听夏臻的重复。
在确定完店内所有的价位之后,莫如妍毫不犹豫的下了决定:“重新标价。”
“好的。可是大小姐,该怎么重新标价?是标高还是标低?”因着莫如妍是于夫人的女儿,从小被周大娘洗脑的周长生对莫如妍有种盲目的追随和服从心理。只要是莫如妍开口,他都毫无疑问的照实去做。
被周长生一句标高还是标低噎住,莫如妍莫名就生出了无力感。以苏灵和齐富贵的唯利是图,她若是再标高,岂不是拱手将锦绣坊送给他人?
“标低。”不需要莫如妍开口,夏臻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周长生下意识点头,应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发话的人不是莫如妍,连忙又闭上了嘴巴。转过头,继续看着莫如妍,静候指示和吩咐。
“以后姑爷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对上周长生固执的目光,莫如妍没有回答周长生的问题,而是此般说道。
周长生呐呐的看了一眼夏臻,又略带询问的看向莫如妍。确定莫如妍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这才缓慢点了点头。
看出周长生对夏臻并不是很认可的表现,莫如妍的脸色微冷:“姑爷是我娘在世的时候,为我定下来的夫君。”
周长生看向夏臻的眼神顷刻间就变了。大力朝着夏臻点了两下头,还特别郑重的喊了一声:“姑爷。”
周长生的反应太过真实,表现更是直白。这样的人,真的能当好锦绣坊的店小二?
也罢,反正她是打算做实诚生意的。姑且先把周长生留着吧!至少,周长生信得过。
至此,莫如妍心下的无奈方才散了去。
逐一重新跟周长生确定好新的标价,又清点完所有的库存,莫如妍这才看向了齐富贵留给她的账簿。
“大小姐,这些账簿都是假的,真的在我这里。”出乎莫如妍的意料之外,周长生居然还悄悄藏起了被齐富贵毁掉的真账簿。
“我带回莲花村看吧!”眼看时辰不早,莫如妍没再在锦绣坊耽搁,随手挑了好几件成衣,让周长生帮忙包起来,这才和夏臻启程赶回莲花村。
饶是夏臻已经尽可能加快速度,他和莫如妍回到夏家的时候,天色仍旧已经黑了下来。
“可算回来了。吃饭没?饿了吧?赶紧的,就等着你俩开饭呢!”刘氏已经来回在大门外张望了好几回了,远远看见夏臻和莫如妍的身影,便张罗周芸和蒋春香立刻热菜。
听到刘氏的呼喊,周芸一言不发的生火热菜。
蒋春香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对着周芸抱怨道:“热热热,这都热了多少遍了?一大家子等着他们俩,大的不吃,小的也跟着饿肚子。这算哪门子的理?”
以往这种时候,周芸都会提醒蒋春香少说两句。但是今时今日,周芸已经不想张嘴了。反正她也不是长嫂,无需教导弟妹如何为人处事。夏家是否家宅安宁,也跟她无关。这些,都是莫如妍的责任。
“娘,真的很对不住,我和夏臻临时去视察了一下锦绣坊的生意,耽误了不少功夫。”锦绣坊的事情,莫如妍没打算隐瞒夏家人。毕竟从明日开始,她的重心会全部放在锦绣坊的事情上。而她,也需要夏臻的帮忙。
“锦绣坊?”跟水画斋和行香楼一样的存在,刘氏自然也是听闻过的。但是莫如妍刚刚说什么?视察?这......
“是的,锦绣坊。虽然锦绣坊这么多年一直经营不善,亏损严重。但毕竟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不能让我娘的心血凭白被外人糟践了。是以,我就从二娘手中将锦绣坊又要了回来。”莫如妍说着就把提着手里的成衣递给了刘氏,“不是什么新颖的款式,爹娘先穿着。等日后我找到新的绣娘,特意为爹娘赶制几套好看的。”
“这哪里使得?我和你爹平日里也不需要出门,还穿这么金贵的衣裳?你们自己穿......”刘氏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已经笑开了花。不管怎么说,莫如妍的心意,她感受到了,也甚是欣慰。
“又在讨好娘。”隔着老远就看见莫如妍在往刘氏手中塞东西,蒋春香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周芸,“二嫂,你真的不说点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周芸的语气还算平静,眼底却是忍不住的露出了几分怨怼。
莫如妍果然是在装良善。昨日那么勤劳的作为,对谁都是软绵绵好说话的不反抗性子,没少给刘氏面前刷好感。眼下又是银子又是好东西的送,怎么可能不把刘氏哄的服服帖帖?
“有什么好说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周芸,蒋春香的声音不自觉的飙高,“难道你就不觉得不公平?不愤慨?莫如妍她......”
“蒋春香!”夏明志是来厨房看看怎么还没开饭的。没成想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了蒋春香又在里面编排莫如妍,登时沉下脸来,“大哥大嫂都回来了,怎么还不开饭?”
“来了来了,这不是正在盛盘嘛!”被夏明志逮了个正着,蒋春香心下一颤,面色白了白,连忙应声道。
“管住你的嘴。”丢下这么一句威慑,夏明志转身离开了厨房。
蒋春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涌现上来的,是说不出的恼怒。为着莫如妍,夏明志算是不给她留活路了!
“果然,还是不能说啊!”周芸的话里带着讥诮和凉意,更带着无法言喻的失望和自嘲。
原来不单单是刘氏,连夏明远和夏明志两兄弟,也被莫如妍成功笼络住了。再想想她这五年的辛苦操劳,委实可怜又可悲。
周芸的心情,自然不会如实告知蒋春香。而一味沉浸在恼怒中的蒋春香,也没有察觉到周芸此刻的不对劲。如此这般,就悄悄然错过了。
莫如妍自然不会只给刘氏和夏老爹带回衣裳。夏明远和周芸、夏明志和蒋春香,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