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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深夜房间里灯火微微晃动,宁毅的说话,虽是提问,却也未有说得太正式,说完之后,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房间里的其余几人彼此看看,一时间,却也无人回答。
从开设竹记,持续做大以来,宁毅的身边,也已经聚起了不少的幕僚人才。他们在人生阅历、经历上或许与尧祖年、觉明、纪坤、成舟海等当世人杰不同,这是因为在这个年代,知识本身就是极重要的资源,由知识转化为智慧的过程,更是难有定规。这样的时期里,能够出类拔萃的,往往个人能力超群,且大多依赖于自学与自行归纳的能力。
如同大门大户,家中本身有见识广博者,对家中子弟提携一番,因材施教,成材率便高。普通百姓家的子弟,就算好不容易攒钱读了书,不求甚解者,知识难以转化为自身智慧,就算有少数聪明人,能稍稍转化的,往往出道做事,犯个小错,就没背景没能力翻身——一个人真要走到顶尖的位置上,错误和挫折,本身就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宁毅所选择的幕僚,则大抵是这一类人,在别人眼中或无亮点,但他们是系统性地跟随宁毅学习做事,一步步的掌握科学方法,依靠相对严谨的协作,发挥群体的巨大力量,待道路平坦些,才尝试一些出格的想法,即便失败,也会受到大家的包容,不至于一蹶不振。这样的人,离开了系统、协作方法和信息资源,或许又会左支右拙,但是在宁毅的竹记系统里,大部分人都能发挥出远超他们能力的作用。
这几个夜里还在加班加点查看和归总资料的,便是幕僚中最为顶尖的几个了。
但即便能力再强,巧妇仍旧难为无米之炊。
“……之前商议的两个想法,我们认为,可能性不大……金人内部的消息我们收集得太少,宗望与粘罕之间,一点点嫌隙或许是有的,但是……想要挑拨他们进而影响太原大局……终究是太过艰难,毕竟我等不仅消息不够,如今距离宗望军队,都有十五天路程……”
最前方那名幕僚望望宁毅,有些为难地说出这番话来。宁毅一贯以来对他们要求严格,也不是没有发过脾气,他坚信没有离奇的计谋,只要条件合适,一步步地走过去,再离奇的计谋,都不是没有可能。这一次大家讨论的是太原之事,对外一个方向,就是以谍报或者各种小手段干扰金人上层,使他们更倾向于主动退兵。方向提出来之后,大伙儿终究还是经过了一些异想天开的讨论的。
但很明显,这一次,这些点子都没有实现的可能。时间、距离、信息三个要素,都处于不利的状态,更别提密侦司对女真上层的渗透不足,连可以伸出的触手都没有理想的。
宁毅没有说话,揉了揉额头,对此表示理解。他神态也有点疲惫,众人对望了几眼,过得片刻,后方一名幕僚则走了过来,他拿着一份东西给宁毅:“东家,我今夜查看卷宗,找到一些东西,或许可以用来拿捏蔡太师那边的几个人,先前燕正持身颇正,但是……”
这些人比宁毅的年纪或许都要大些,但这几年来逐渐相处,对他都颇为尊敬。对方拿着东西来,不一定是觉得真有用,主要也是想给宁毅看看阶段性的进步。宁毅看了看,听着对方说话、解释,然后双方交谈了几句,宁毅才点了点头。
“现归纳好,但是像之前说的,这次的核心,还是在陛下那头。最终的目的,是要有把握说动陛下,打草惊蛇不好,不可鲁莽。”他顿了顿,声音不高,“还是那句,确定有完善计划之前,不能乱来。密侦司是情报系统,若是拿来当政争筹码,到时候人人自危,不论对错,我们都是自找苦吃了……不过这个很好,先记录下来。”
那幕僚点头称是,又走回去。宁毅望了望上头的地图,站起来时,目光才再度清澈起来。
“看起来,还有半个月。”他回头望望众人,平静地说道,“能找到办法固然好,找不到,女真强攻太原时,我们还有下一个机会。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是这个层次的事情,没有退路,也叫不了苦。尽力做完吧。”
他笑道:“早些休息。”
他从房间里出去,从一楼的院子往上望,是宁静下来的夜色,十五月儿圆,晶莹得像是一汪琥珀。宁毅回到二楼的房间里,娟儿正在收拾房间里的东西,然后又端来了一壶热茶,低声说几句话,又退出去,拉上了门。
宁毅坐在书桌后,拿起毛笔想了一阵,桌上是未曾写完的信函,信是写给妻子的。
“……家中众人,暂时可不必回京……”
想了一阵之后,他写下这样的内容:
“……战事虽完,余波未尽,京中形势复杂,我尚看不清方向。从秦老请辞被拒之事,可见老人仍简在帝心,然而我心中仍觉有蹊跷,几处端倪,与当初推想相悖,但还未能看得清楚。并且几次收到风声,似已有朝争、党争端倪,这是预料之事,只是不知规模。此次事情影响太大,新人若要上位,老人终究是不肯下的,不肯下,可能就要打起来。
太原在此次京中局势里,扮演角色举足轻重,也极有可能成为决定因素。我心中也无把握,颇有焦虑,好在一些事情有文方、娟儿分担。细想起来,密侦司乃秦相手中利器,虽已尽量避免用于政争,但京中事情若是发动,对方必定忌惮,我如今注意力在北,你在南面,情报归纳人员调动可操之你手。预案早已做好,有你代为照管,我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