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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宫里举办宫宴的日子。舒悫鹉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各个主子的屋里就开始亮起了灯。
裴瑾睡眼朦胧的任由丫头们装扮着,偶尔打个盹儿。待梳洗完毕,她还未来得及欣赏,就被侍书搀扶着出了院子。
庄氏和马氏先到一步,见到裴瑾施施然而来,不由得眼前一亮。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粉蓝色的夹袄,搭配月白色的裙裾,既不太张扬又不失少女的青春气息。乌黑的云鬓简单的挽了百合髻,两边各插了一支珠钗,金叶子流苏旖旎而下,随着步伐的移动摇曳生姿,愈发衬托得娇俏可人。
裴云姗到来的时候,更是惊愕的合不拢嘴。“瑾儿果然好颜色,这么一打扮,更是惊为天人!”
姗姗来迟的裴襄也是经过一番精心装扮的,只是她长得本就不如裴瑾,加上一身俗气的金银玉器,反倒将其本身出彩的地方给掩盖了过去。
马氏搀扶着庄氏先上了马车,打量了两位继女一眼,才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快些上去吧…”
裴襄兴高采烈的抢先一步,将裴瑾挤开,扶着丫鬟的手就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裴云姗想要斥责她两句,却被裴瑾拦住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些什么,没的因为她失了好心情。”
裴云姗想了想也是,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马车吧嗒吧嗒的离开了相府驶向皇宫,而一直闭门不出的马姨娘也悄悄地换了身儿仆妇的衣服,偷偷地溜出了梅园。
天还未大亮,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打着呵欠没睡醒的模样,主子们又不在府里,便懒散了许多。
侍画刚寻了个角落坐下来打个盹儿,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交谈声。
“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从未见过?”娇俏的嗓音是静墨斋里头一个负责洒扫的丫头,名唤姜儿。
因为天色昏暗,加上马姨娘又故意在脸上动了些手脚,更何况马姨娘刚到相府不久,又不时常到静默斋里走动,所以小丫头不认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是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媳妇,来给大小姐送鞋袜的。”她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小丫头迟疑了片刻,倒也没怎么怀疑,便说道:“那妈妈将东西交给我吧,我一会儿拿去给侍画姐姐。”
马姨娘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不免暗暗有些着急。“可是夫人一再的叮嘱我,要我亲手将东西交给大小姐。”
“大小姐跟着夫人进宫了,妈妈将东西交给我也是一样的。”姜儿不明白为何这妈妈如此执着,但主子吩咐的事情却不敢大意。
大小姐一个闺阁女子的屋子,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平日里,也就只有侍书侍画两位姐姐和叶嬷嬷能够去屋子里服侍。即便是洒扫,屋子里也必定留着三人其中的任何一位监督照应。
如今侍书姐姐侍候小姐进宫了,叶嬷嬷也回了侍郎府探亲,屋子里就只剩下侍画姐姐一人了。有什么事情,都需要通报她一声才行。
“那怎么成?若是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于我?”马姨娘的语调越来越高,显然有些急不可耐。
侍画在屋子里头听了好半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正如小姐预料的那般,马姨娘果然是个不安分的。这前脚才刚离开,她后脚就寻了由头想要进主屋,真是贼心不死啊!
“姜儿,请妈妈进来吧。”她适时地出现,假装没认出眼前人。
马姨娘将头压得低低的,胸口一直跳个不停。裴瑾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可都精着呢,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可不得了。
因为太过紧张,马姨娘后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侍画也没怎么看她,就朝着旁边的耳房去了。“姜儿,你带妈妈先进去坐,我去泡壶茶来。”
姜儿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便领着马姨娘进了屋。
马姨娘忐忑的坐下,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儿,过来帮个忙。”侍画站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默默地观察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见马姨娘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便暗地里帮了她一把。
姜儿听到侍画的唤声,只得匆忙的离开。
马姨娘似乎松了一口气,见四周无人,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里屋,直接奔着衣柜而去。躲在暗处的侍画眉头紧蹙:莫非马姨娘又想故技重施,想从小姐这里占些便宜?可衣柜里大多是衣服鞋袜荷包手帕之类的物件儿,能值几个钱?
马姨娘悄悄地打开衣柜,来不及打量四周就急匆匆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来,又拿帕子堵住了鼻孔,这才将瓶子盖儿扒开,往衣服堆里撒了些什么。然后慌里慌张的将衣柜门合上,快步走了出去。
正好此时姜儿端着茶盏进来,见马姨娘安然的坐在椅子里,这才放了心。“妈妈坐着口渴了吧,请喝茶。”
马姨娘因为心里有鬼,哪里敢多停留。再有一会儿,天就大亮了,到时候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忙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婉拒道:“不用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
姜儿看着她的背影,满是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侍画走了进来,吩咐道:“行了,你去干活儿吧。”
姜儿乖巧的退了出去,但心里的疑问却丝毫不减。
侍画见四周无人了,这才走进里屋打开衣柜仔细的清点起来。东西依旧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顺序没有发生改变,数量也没有少,可是仔细的打量却有翻动过的痕迹。侍画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见没有任何的古怪之物,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马姨娘千辛万苦的跑到静默斋来,绝对不会空手而归。刚才她就在衣柜跟前站了片刻,并没有接触其他的东西,问题肯定还是在衣柜里。
侍画想来沉稳冷静,可是到了这一刻却也暗暗心慌起来。若是主子再次受到伤害,她也难辞其咎。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再次仔细的翻看了一遍。
忽然,她鼻子一阵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切…”
“这是什么味道?”侍画不适的揉了揉鼻子,终于知道怪异在哪儿了。
就是这衣柜里的味道。
因为是姑娘家的衣裳,所以衣物清洗过后一般都会放在熏炉上烘干。这样以来,衣服便会带了一丝香味儿。
可是自家小姐一向不喜欢熏香,说是鼻子太敏感,闻不得那些味儿。所以这柜子里的衣物除了皂角的香味,便再无其他。可是她刚才打开柜子的时候,太过专注于有没有少了东西,所以并没有在意这异样的味道。
“原来如此…”侍画捏紧了衣柜门,心里的疑团总算是解开了。
梅园
“姨娘,您可回来了…”孙嬷嬷见马姨娘从后门进来,满是焦急的迎了上去。
马姨娘了了一桩心事,心情不错,懒懒的问道:“瞧把你急的,这是怎么了?”
孙嬷嬷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才催促道:“姨娘还是赶紧将衣服换了吧,若是叫人看见可怎么的了。放心,前面有老奴应付着,尚能拖延一些时辰。”
马姨娘一听何姨娘过来探望她,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无奈前门被何姨娘堵住了,她只得悄悄地绕道后头,从窗户里爬了进去,慌乱的将身上的衣裳扒了下来,往床底下一扔,便钻进被窝里躺好,哼哼唧唧起来。“嬷嬷,嬷嬷…”
孙嬷嬷正在前厅应付着何姨娘,听见里屋的交换,忙腆着笑说道:“姨娘慢坐,我们姨娘又不舒服了,奴婢进去瞧瞧…”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内室。
何姨娘凝望着孙嬷嬷那佝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刚才,她明明看到一抹身影从后门溜了出去,那分明就是马姨娘。可是这老婆子却说,马姨娘病了,在里屋休息。看来,这主仆俩是串通好了,定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一会儿,孙嬷嬷搀扶着马姨娘从屋子里出来。
何姨娘扫了面色苍白的马姨娘一眼,似乎并未发现任何的不妥,忙起身道:“都是妹妹不好,打搅了姐姐的清静。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过来看看姐姐。姐姐身子
不好就别起来了…”
马姨娘假装咳嗽了两声,虚软无力的靠在孙嬷嬷的肩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妹妹能来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咳咳咳…”
“嬷嬷快些将姐姐进去吧…若是因为我而使病情加重,那妹妹的罪过可就大了…”何姨娘也是个会做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孙嬷嬷推迟不过,这才搀着马姨娘颤巍巍的进了里屋。
等到送走了何姨娘,马姨娘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样?她没起疑心吧?”
“老奴瞧着,倒是没有。”孙嬷嬷拍了拍胸口,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马姨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得意的扬了起来。“这一次,总算是可以除掉那个贱胚子了!”
潇湘苑
“今日府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马氏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将丫鬟支使开,低声询问起心腹之人江嬷嬷来。
江嬷嬷事无巨细的将得到的消息一一禀报,不曾有任何遗漏。“说起来,今儿个何姨娘一大早便去马姨娘那边儿,听说马姨娘病了…”
马姨娘是真病还是假病,马氏心中有数,便故意忽略了这一点。“没想到何姨娘这般心善,对曾经的主子这般的眷顾…”
裴燕山的后院,统共就那么两位姨娘。马氏进府之后,裴燕山大多时候都歇在新夫人这里,但也有几天会去何姨娘的屋子,马姨娘那边倒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这何姨娘看起来老实本分,在马氏面前毕恭毕敬,从来都没有僭越的举动。裴大老爷还不止一次暗暗得意,觉得自己妻妾和睦。可是在江嬷嬷看来,这妻与妾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一时的风平浪静,可并不代表今后也会如此。
男人们总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女人们身上,想要左拥右抱,又希望他的女人们能够相处融洽,当真是可笑之极!
哪个女人没有私心?马氏也不例外。
“夫人大可放心,奴婢找到打探清楚了。这何姨娘出身贫寒,容貌虽然不错,但也不拔尖儿。跟了老爷这么些年,或多或少有些旧情,总越不过夫人去的。更何况…”江嬷嬷神秘的一笑,压低声音在马氏耳边说道:“奴婢还打听到,她年轻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可惜早产了。自那以后,便伤了身子。”
后面的话不用说明,马氏也能心知肚明了。“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说起来,她落得如今这步田地,还是拜马姨娘所赐呢。”女人的嫉妒心呐,当真是不能小瞧了。
马氏挑了挑柳眉,沉声道:“你再去大小姐的院子打探打探,可发生过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江嬷嬷愣了愣,点了点头出去了。
当江嬷嬷再一次出现在马氏的跟前,将打探到的情况透露给她的时候,马氏顿时气得脸色通红,还摔了一套上好的茶碗。“真是岂有此理!”
“夫人息怒,莫要伤了身子。”江嬷嬷也知道事情不妙,可到底还是心疼主子,忙上前劝慰道。
“她…她竟然以我的名义送东西过去!”马氏咬牙切齿的瞪大双眼,恨不得将马姨娘拖到地上一顿毒打。
马姨娘为了将她拉下水,居然使出这样卑鄙的招数!日后若是事发,她肯定也会被牵连。若是能够将裴瑾一举击倒还好,可若是被她逃脱,那么她今后在相府的处境,怕是举步维艰了。